蛇尾滩的暮色里,篝火沿着滩涂连成蜿蜒的长带,兵士们围坐在一起擦拭兵器,空气中飘着烤鱼的焦香与海腥味。俞大猷正蹲在俘虏营前,亲自提审被绑在木桩上的海夜叉——那狰狞的面具早已被摘下,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昔日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眼底的惊惶。
“说!倭寇与你约定何时汇合?”俞大猷将长刀按在他颈间,刀刃贴着皮肤划出冷意。海夜叉喉结滚动,颤声回道:“原、原定三日后在铜山岛碰面,他们说会带十艘战船来,帮我夺回鬼湾……”话音未落,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戚继光手持一份密报快步走来,眉头紧蹙:“福州水师刚送来消息,铜山岛附近发现倭寇哨船,数目不止十艘,恐有援兵暗藏。”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决定先清点战果再议对策。中军帐内,副将捧着账册逐一禀报:“此次共剿灭海盗一百二十六人,生擒四十四人,其中头目七人;缴获海盗船九艘,倭刀三十余柄,番布两百余匹,还有从百姓处劫掠的银锭五千两……”俞大猷听到“倭刀”二字,伸手拿起桌上的弯刀细看,刀身淬着蓝黑纹路,正是倭寇常用的太刀样式。
“李老三呢?”戚继光忽然开口。不多时,皮肤黝黑的兵士快步走进帐内,双手还沾着鱼鳞——方才他正帮伙房处理鲜鱼。“末将在!”李老三躬身行礼,眼神里带着几分局促。戚继光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此次破敌,你引路有功,又擒获海夜叉,当记首功。”说着便命副将取来五十两银锭,递到他手中,“这些你先拿着,待班师回朝,再奏请朝廷赐你官职。”
李老三捧着银锭,眼眶顿时红了:“谢将军!末将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若不是将军们指挥有方,哪能这么快破了海盗巢穴。”帐外的兵士们听到动静,纷纷围拢过来,见李老三受赏,都欢呼起来。俞大猷笑着摆手:“大家都有功劳!伙房今晚杀了猪,每人再加一碗酒,好好犒劳一番!”欢呼声顿时响彻滩涂,连远处的俘虏营都能听见。
深夜,喧闹渐歇,戚继光与俞大猷仍在帐内商议。桌上摊着铜山岛的海图,戚继光用炭笔在岛东侧画了个圈:“倭寇若真有大批援兵,定会先在铜山岛集结。我们如今兵力不足,若贸然进攻,恐难取胜。”俞大猷点头,手指划过海图西侧:“不如派快船去温州港求援,让温州水师带五艘战船来,再联合福州水师,三路夹击铜山岛,定能将倭寇一网打尽。”
正说着,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谁?”戚继光按住腰间长刀,却见一名兵士捧着食盒走进来,是伙房的老周。“将军,看您二位还没歇息,特意炖了些鱼汤,加了当归补身子。”老周将瓦罐放在桌上,掀开盖子时,白雾带着香气飘出。俞大猷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忽然问道:“老周,你是温州人,可知铜山岛附近有什么隐秘水道?”
老周愣了愣,随即点头:“早年我跟着渔船去过铜山岛,岛北侧有个暗湾,只有退潮时能通船,倭寇怕是不知道这条路。”戚继光眼前一亮,立刻让老周在海图上标出暗湾位置,又道:“明日一早,你随张将军的船队去福州,帮他们引路勘察暗湾地形。”老周连忙应下,收拾好食盒便退了出去。
次日天刚亮,三艘快船便载着老周与福州水师的兵士,朝着铜山岛方向驶去。戚继光则留在蛇尾滩,安抚获救的百姓——这些百姓多是沿海渔民,家园被海盗毁坏,一时无家可归。他命兵士搭建临时棚屋,又将缴获的银锭分出一部分,分给每户百姓,让他们暂且维持生计。
“戚将军真是大好人啊!”一位白发老妇握着戚继光的手,泪水直流,“我那孙儿被海盗掳走,若不是将军,恐怕再也见不到了。”戚继光温声安慰,心中却更觉沉重——若不能彻底扫清倭寇与海盗,沿海百姓永无宁日。他望着远处的海面,晨光中,几艘渔船正缓缓驶出港湾,渔民们撒网的身影,让他更坚定了剿灭倭寇的决心。
午后,福州水师传来消息,温州水师已启程赶来,预计两日后抵达铜山岛附近。戚继光立刻召集将领,定下作战计划:温州水师从铜山岛南侧进攻,吸引倭寇注意力;福州水师借着暗湾水道,绕到岛北侧埋伏;他则与俞大猷率领主力船队,从西侧发起主攻,三路同时动手,不给倭寇喘息之机。
暮色再次笼罩蛇尾滩时,兵士们已收拾好行装,战船整齐地停靠在岸边。李老三站在旗舰船头,擦拭着新领的腰刀,眼神坚定。戚继光走上前,望着即将出发的船队,高声道:“此次出征,只为扫清倭寇,还沿海百姓安宁!诸位可有信心?”“有!”兵士们的呐喊声震彻海面,战船缓缓驶离蛇尾滩,朝着铜山岛的方向进发,夜色中,船帆如黑色的羽翼,划破平静的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