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是在自己卧室的大床上醒来的。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手背上还扎着输液的针头。
他不是在别墅的露台上吗？
疯狗陈……林凡……
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猛地坐起身，胸口因为恐惧而剧烈起伏。
“醒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房间的阴影处传来。
王浩循声望去，只见自己的父亲，王氏集团的董事长王振雄，正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根雪茄，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爸！”王浩的声音嘶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滚带爬地就要下床。
“跪在那儿，别动。”王振雄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王浩的动作僵住了，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冰冷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关心，只有彻骨的失望和压抑的怒火。
“爸，你得给我报仇！那个叫林凡的小杂种……”
“啪！”
一个厚重的玻璃烟灰缸擦着王浩的脸颊飞过，狠狠砸在他身后的墙上，应声碎裂。
“报仇？”王振雄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还嫌自己惹的祸不够大？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王振雄一脚踹在王浩的胸口，将他踹得倒回床上。
“一个顶尖杀手，折了。一帮亡命之徒，废了。王浩，你告诉我，你到底惹了个什么东西？”
“我……我不知道……”王浩的牙齿在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就是一个实习医生，一个穷鬼……”
“实习医生？”王振雄气得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寒意，“能让黑水国际那种杀手组织主动终结任务，还送来骨灰盒警告的实习医生？能一个人废掉疯狗陈和他八个手下的实习医生？”
他俯下身，一把揪住王浩的衣领，几乎是贴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低吼：“我查了一晚上，这个林凡，家世清白，履历普通，普通到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王浩彻底懵了。
“那……那怎么办？他说了，他要亲自来王家找我……”一想到那句口信，王浩就抖得像筛糠。
王振雄松开手，重新坐回沙发，疲惫地揉着眉心。
“怎么办？你现在问我怎么办？”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枭雄末路的萧索，“备一份厚礼。我去会会他。”
他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眼神复杂。
“从今天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一步也不准出去。如果王家这次能渡过难关，你就去国外，永远别再回来。”
……
第二天，江城第一人民医院。
林凡像往常一样，七点半就到了科室。
换好白大褂，他从储物柜里拿出昨天那袋苹果，放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一夜过去，苹果的香气似乎更浓郁了些，给这间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办公室，带来了一丝别样的生机。
“林凡！”
说曹操，曹操到。科室主任张建国背着手，迈着他那标志性的方步，准时出现。
他的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过整个办公室，立刻就锁定了林凡桌上那袋扎眼的红色苹果。
“林凡！你桌上这是什么东西？”张建国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几步走到他桌前，指着那袋苹果，声音陡然拔高，“谁让你收患者礼物的？我们医院三令五申的规定你都忘了？医德！医风！你还想不想转正了！”
一连串的质问，让办公室里其他几个刚到的医生护士都噤若寒蝉。
林凡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解释。
旁边工位的小护士李晓晓忍不住小声辩解道：“张主任，您消消气。这是32床周大爷的家属非要塞给林医生的。那天要不是林医生坚持多做个检查，周大爷人就危险了，家属就是想表达一下感谢，林医生推了好几次都没推掉。”
张建国的火气被这么一堵，不上不下的，脸色有些尴尬。
他当然知道32床的事，那天他还因为这事夸了林凡两句。
可这主任的威严不能丢。
他清了清嗓子，板着脸，教训的口吻却软了几分：“就算是这样，规定就是规定！感谢可以用很多种方式，送锦旗，写感谢信，都可以！收东西，这个风气不能开！”
说着，他伸手拎起了那袋苹果。
“这个……就当是反面教材，我先没收了！你们所有人都看看，要引以为戒！下不为例！”
张建国一脸严肃地说完，就拎着那袋苹果，迈着方步朝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林凡也有些无奈。
刚走到门口，张建国脚下不知怎么一绊，袋子一歪，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张建国老脸一红，飞快地弯腰捡起苹果，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又开了一条缝。
张建国探出头，对着外面喊了一句：“林凡，这个出院小结的格式还是不对，拿进来我再跟你说一遍！”
林凡拿着文件走进主任办公室。
张建国正襟危坐，桌上放着那个刚捡起来的苹果。
他拿起红笔，在文件上圈圈画画，嘴里念念有词：“你看这里，主诉要简洁，现病史要突出重点……”
讲了足足十分钟，他才放下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然后，他拿起桌上那个苹果，在白大褂上使劲擦了擦。
“咔嚓！”
一口咬下去，清脆响亮。
“嗯，这个……反面教材，味道还不错。”张建国含糊不清地说，“行了，拿回去重写吧。”
林凡拿着文件走出办公室，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李晓晓凑过来，挤眉弄眼地小声说：“林医生，主任这是‘没收式’品尝啊！”
林凡笑了笑，把剩下的几个苹果分给了科室的同事们。办公室里一时间充满了欢快的气氛和苹果的甜香。
傍晚下班，林凡刚走出医院大门，手机就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接通电话。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沉稳、带着些许沙哑的男声，和王浩的飞扬跋扈截然不同。
“是林凡，林先生吗？”
“是我。”
“你好，我是王浩的父亲，王振雄。”对方的语气很客气，甚至带着一丝敬意，“犬子无知，冲撞了林先生。我想，我们或许应该当面谈谈，化解这场误会。”
林凡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看着远处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声音平静。
“可以。”
“时间地点，由林先生定。”王振雄的态度放得极低。
林凡想了想，说：“明天中午，江城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长椅。”
电话那头的王振雄明显愣了一下。
他设想过无数个见面的地点，高级会所、私人茶馆，甚至是他王家的别墅，唯独没想过，会是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医院花园。
“好。”王振雄很快应下，“那明天中午，我恭候林先生。”
挂了电话，林凡把手机揣回兜里。
他知道，老的来了。
跟小的比起来，老的，往往更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