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指动心撼，信念重塑
秦家小院，药香袅袅，却驱不散那份沉积多年的压抑。
秦雨烟端着温水从厨房出来，正看到林辰坐在父亲秦卫国的床边，手指搭在父亲枯瘦的手腕上，眼帘低垂，神情专注得仿佛隔绝了周遭一切。她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想起昨日林辰那石破天惊的一针，以及父亲手指那微不可查却足以撼动她整个世界的颤动。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林辰切脉的时间并不长，收回手，又仔细看了看秦父的舌苔和瞳孔。
“林…林医生，”秦雨烟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我父亲他…今天怎么样？”
林辰抬眼，目光平静，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床上眼神浑浊却隐隐带着一丝微弱期盼的秦卫国：“伯父，感觉如何？试着…像昨天那样，动一下右手食指。”
秦卫国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嗬嗬”声，眼神努力聚焦到自己的右手上。那双手，曾经能稳健地开出精妙方剂，抓取百草，如今却枯瘦无力地搭在床沿。
秦雨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昨天的颤动，会不会只是巧合？会不会是父亲无意识的痉挛？各种怀疑和期盼在她心中疯狂交织。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格外难熬。
就在秦雨烟几乎要放弃等待时，她死死盯住的那根食指——秦卫国右手的食指，指尖极其轻微地，向上勾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比昨天更明显，更清晰！
秦雨烟猛地捂住嘴，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那不是悲伤，是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惊喜和震撼！
“动了…真的动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哽咽。多年来，她遍访名医，得到的要么是无奈的摇头，要么是昂贵的康复方案和渺茫的希望。她守着爷爷留下的方子，近乎固执地相信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却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将那方子当成了最后的信仰堡垒，不容置疑。而林辰，只用了一针，不，是两日的治疗，就将这坚固的堡垒砸开了一道裂缝，让光透了进来！
林辰脸上并无得意之色，他伸手，在秦卫国的手臂、肩颈几处穴位再次轻轻按揉探查，随即取出随身携带的针囊。
“痰瘀阻络，非一日之寒。昨日一针，只是强行撬开一丝缝隙，通了微末气机。今日需再行针，巩固疏导，兼以活血。”他一边用酒精棉消毒银针，一边对秦雨烟解释，语气如同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秦雨烟用力点头，此刻的林辰在她眼中，身影无比高大。她之前所有的骄傲和质疑，在此刻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她看着林辰熟练地选取穴位，下针，运指轻捻。那专注的侧脸，那稳如磐石的手指，都让她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波澜。
这一次，她不再有任何怀疑，只是贪婪地看着父亲的每一丝反应。
当林辰的针再次落在“曲池穴”，并辅以肩髃、合谷等穴时，秦卫国喉咙里的“嗬嗬”声似乎顺畅了些，那刚刚动过的食指，竟又跟着微微颤抖了两下。
“气血开始流通了。”林辰淡淡道，“虽然微弱，但方向对了。接下来按方服药，持续针灸，假以时日，恢复部分功能，并非不可能。”
“部分功能…”秦雨烟重复着这四个字，这对于曾经被判了“终身卧床”死刑的父亲来说，已是天籁之音。她看着林辰起针，消毒，收好针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
“药煎好了吗？”林辰问。
“啊？哦！好了，我这就去拿！”秦雨烟如梦初醒，慌忙转身去厨房端药。因为动作太急，差点被门槛绊倒，稳住身形后，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一丝窘迫。
她端着温热的药碗回来，小心翼翼地喂给父亲。这一次，她喂得格外耐心，也格外虔诚。
喂完药，看着父亲缓缓闭目睡去，呼吸似乎都比往日平稳了些，秦雨烟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转向正在洗手的林辰，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
“林医生，”她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无比郑重，“昨天…还有之前，是我太过固执，不识真龙，言语多有冲撞冒犯，请您…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她说着，对着林辰，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躬，鞠掉了她秦家传人最后的骄傲，也鞠出了她对医道、对真相的重新敬畏。
林辰擦干手，虚扶了一下：“秦小姐言重了。关心则乱，我能理解。医道无涯，相互印证方能精进，固步自封才是大忌。”
这话如同重锤，敲在秦雨烟心上。她想起自己之前对林辰那句“痰瘀阻络”的激烈反应，脸上阵阵发烫。
“是…您说得对。”她低声道，随即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而明亮，“林医生，从今日起，我父亲的治疗，全凭您做主！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我秦雨烟…绝无二话！”
她不再是那个守着祖传方剂不肯松手的倔强女孩，而是成了一个愿意追随真正明医，为父亲寻求一线生机的女儿。
林辰看着她眼中破碎后又重新凝聚的光芒，点了点头：“好。每日此时，我来行针。你按方煎药，另外，注意观察伯父每日的反应，哪怕再细微的变化，也要记下。”
“我一定做到！”秦雨烟用力保证。
离开秦家小院时，夕阳的余晖将青石板路染成了暖金色。秦雨烟站在门口，目送林辰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久久没有动弹。
她回身，看着院内那棵老槐树，枝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她忽然觉得，这个沉闷了多年的家，似乎也因为那一丝手指的颤动，而重新焕发出了一点生机。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名叫林辰的年轻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