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铁笼困兽
江城第一看守所，高度隔离监区。
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比外面凝重几分，吸进肺里带着一股金属和消毒水混合的冰冷味道。监室的墙壁是特制的浅灰色软包，除了一个高出头顶、焊着钢条的小窗透进些许天光，再无他物。没有坚硬的棱角，没有可供利用的缝隙，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用来关押最危险或最特殊囚犯的“铁笼”。
林浩蜷缩在固定的、冰冷的金属板床上，身上换上了橙色的、标识明显的隔离囚服。之前那种即便入狱也未曾完全消散的、属于林氏少爷的倨傲，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抽去骨头的瘫软，和从眼底深处弥漫开的、无法抑制的恐慌。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普通监区，利用律师带来的隐藏设备，遥控指挥着外界，幻想着林辰毒发身亡的快意。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后续如何利用家族残余影响力，在林辰死后搅动风云。
可一切戛然而止。
没有任何预兆，一队面无表情、装备精良的看守直接冲进他的监室，粗暴地将他拽起，收缴了他藏匿的所有私人物品，包括那枚伪装成纽扣的通讯器。他试图挣扎，吼叫着“我律师不会放过你们”，换来的却是更严厉的钳制和一份盖着红色大印的《高度隔离决定书》。
“为什么？你们凭什么！”被押解穿过一道道沉重的铁门，进入这个绝对寂静的囚笼时，他还在嘶吼。
押送他的看守队长，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冷硬的中年男人，只是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回答：“林浩，买凶杀人，证据确凿。从现在起，你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包括律师会见，需经最高审批，全程监控录音录像。这是命令。”
“买凶杀人”四个字像一把铁锤，狠狠砸在林浩的心口。他瞬间失声，浑身冰凉。马老三失手了？还是…已经被抓住了？江若彤那个女人的动作怎么会这么快？！
“咣当——”
沉重的合金门在他身后关闭、落锁，发出的巨响在这绝对安静的环境里回荡，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也彻底震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现在，他独自躺在这冰冷的“铁笼”里。时间失去了意义，寂静像潮水般涌来，压迫着他的神经。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紊乱的呼吸声，还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之前江若彤审讯马老三和赵科长的细节，他并不知道，但他能想象。那个女人就像一条嗅觉最敏锐的猎犬，一旦咬住线索，就绝不会松口。律师通道…虚拟Ip…赵科长的渎职…这些他自以为隐秘的渠道，在真正的国家机器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不堪一击。
“完了…”这两个字不受控制地从他干裂的嘴唇中溢出，带着绝望的气音。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像困兽一样在狭小的监室里来回踱步，脚步虚浮。橙色的囚服衬得他脸色愈发惨白。他想起了李总，那个和他一起谋划，最终却死得不明不白的合作者。他想起了父亲林震岳失望乃至痛恨的眼神，想起了林氏医馆昔日的光辉，以及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将这一切推向深渊。
“不！我不能就这么完了！”他突然站定，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低吼，眼神里闪过一丝癫狂，“我还有底牌…对，底牌！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可这自我安慰的话语，在四周绝对的空寂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底牌？在买凶杀人（未遂）这条重罪面前，在陈书记亲自督办的背景下，还有什么底牌能救得了他？无期徒刑…甚至可能是死刑！
恐惧像无数细密的冰针，刺穿了他的虚张声势，深入骨髓。他用力捶打着柔软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却连一点像样的回应都没有。
就在这时，监室上方角落的一个广角摄像头，红色的工作灯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
监控室内，刀疤脸队长——姓王，大家都叫他王队——正抱着双臂站在屏幕前，冷冷地看着画面中林浩失态的举动。他身边站着一名年轻看守，名叫小孙。
“王队，这家伙…好像快崩溃了。”小孙小声说道。
王队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丧家之犬罢了。以前仗着家里有点势力，在外面人五人六，现在落到这步田地，纯属活该。上面下了死命令，看好他，绝不能出任何纰漏，更不能让他再和外界有任何非法联系。”
“明白！”小孙立刻挺直腰板，“所有送进来的物品严格检查，放风取消，一切活动限于监室内。律师就算来了，也得在指定的全透明审讯室，我们的人全程盯着。”
王队点了点头，目光依旧锁定在屏幕上林浩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嗯。通知下去，排班 double，确保任何时候都有两个人同时盯着他。这小子，现在是重点中的重点，掉一根头发，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命令被迅速执行。隔离监区外的走廊里，巡逻的脚步声明显变得更加密集和规律。一种无形的、密不透风的压力，以这座“铁笼”为中心，构筑起了一道绝对的壁垒。
监室内的林浩，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停止了无意义的踱步和捶打，颓然坐回床上，双手插入头发，用力撕扯着。之前江若彤在审讯马老三时提到的“境外实验室”、“特殊合成毒素”，像毒蛇一样钻入他的脑海。这些细节都被挖出来了？那自己通过隐秘渠道联系境外势力的事情…
他不敢再想下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将他紧紧包裹。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触碰到了底线。林辰没死，反而借此机会，让官方力量得以名正言顺地、以最强硬的姿态介入，将他和他可能残存的势力连根拔起。
他不再是那个还能在监狱里运筹帷幄的林家少爷，他成了一只真正的困兽，被牢牢锁死在法律的铁笼里，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外面隐约传来换岗的简短对话声，清晰而冷漠。林浩抬起头，望向那扇他永远无法靠自己打开的铁门，眼中最后一点光芒，也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