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到那布满尘埃的日志封面,一种冰冷粘腻的触感传来,仿佛触摸的是某种早已死去的生物皮层。王默然强忍着右胸蔓延的青铜化带来的窒息剧痛和神魂深处与棺椁连接的恐怖压力,小心翼翼地将那本最上方的日志拾起。
封面早已腐朽脆弱,稍一用力便碎裂开来,露出内部泛黄脆弱的纸页。一股混合着尘埃、血腥、以及某种化学药剂残留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
王默然极力收敛自身所有能量波动,仅凭极境感知增强的微光视觉,快速翻阅着。
纸页上的字迹大多潦草慌乱,充满了实验数据的冰冷记录与研究者个人情绪的疯狂宣泄交织。
“…x-7区域钻探取得突破性进展…穿透异常能量屏蔽层…发现未知合金结构…年代检测结果…无法置信!!”(字迹在这里变得激动而扭曲)
“…初步能量分析…超越现有所有已知体系…蕴含无法理解的‘规则’力量…‘源石’能量与之相比如同萤火与皓月…这才是真正的‘源’!新时代的钥匙!”(狂热之情溢于纸面)
“…尝试采集样本…合金硬度超乎想象…第七号钻头崩毁…动用‘破阵4型’灵能切割器…成功获取微量碎屑…命名为‘G-金属’…”(旁边用红笔疯狂标注:“禁忌!危险!”却又被打了个叉)
“…G-金属初步实验…奇迹!它能完美传导并增幅灵能,甚至能…吸纳储存‘污染’?!这将是解决能源危机和污染问题的终极答案!”(字迹在这里透露出巨大的喜悦和野心)
看到这里,王默然目光一凝。G-金属?吸纳储存污染?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那冰冷沉重的青铜右臂。难道…
他快速向后翻阅,后面的记录逐渐变得阴郁、混乱,甚至透着恐惧。
“…G-金属与生物体接触实验…出现强烈排异反应…实验体迅速金属化…失去生命特征…但能量反应却急剧攀升…诡异…”(记录者笔触开始颤抖)
“…尝试与‘源石’能量结合…灾难!G-金属活性暴增…产生未知力场…撕裂了空间?!…警报!… containment breach! ”(大片污渍遮盖了部分字迹,像是喷洒的血液)
“…它活了!那些金属…它们活了!在吞噬一切!在转化一切!…封印…古老的封印被我们破坏了…它们要出来了…”(字迹彻底癫狂,写满了“对不起”和“救命”)
“…博士启动了最终应急协议…‘烛龙’计划…用那东西…对抗那东西…疯子!我们都是疯子!”(记录到此戛然而止)
王默然合上日志,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因为心神受到的巨大冲击。
真相如此残酷而讽刺。
伪源实验室的灾难,并非天灾,而是彻头彻尾的人祸!是源于贪婪、无知和对远超自身理解力量的盲目觊觎!
他们发现的所谓“G-金属”,根本就是构成这太古镇封大阵——那九口铜棺——的材料!或者说,是类似的存在!这种金属并非单纯的物质,它蕴含着某种可怕的“活性”与“规则”,能够吸收转化能量,甚至…同化生命!
而所谓的“源石”,恐怕只是这镇封大阵漫长岁月中,从裂缝泄漏出的暗界能量与物质结合形成的副产物,其根源,仍是这棺椁和裂缝!
实验室妄图利用G-金属和源石,却愚蠢地破坏了本就年久失修的镇封,导致了更大的泄漏,甚至可能…惊醒了棺中那不可名状的存在的一部分意识?
自己的青铜化,显然与这G-金属的特性同源。《兵厄煅骨经》修炼出的兵煞之气,正是激活并引动这种金属同化活性的“钥匙”!
而手中的苍白碎屑…日志中提到的“成功获取微量碎屑”…难道就是它?它是实验室最初成功从铜棺(或类似结构)上剥离下来的样本?所以它才拥有部分镇封之能,且与铜棺同源?
一切线索似乎都串联了起来,勾勒出一幅令人绝望的图景。
头顶上方的挖掘声再次变得清晰急促,林陌显然不打算给他太多时间。
怎么办?
依靠碎屑暂时隔绝气息?躲藏?迟早会被找到。
强行冲击?面对装备精良、早有准备的内务部精锐和深不可测的林陌,胜算渺茫,更何况还要时刻抵抗棺中存在的意志压迫和青铜化的侵蚀。
似乎…只剩下一条路。
王默然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九口沉默的、散发着无尽威严与死寂的铜棺。
日志中提到,G-金属能“吸纳储存污染”,而自己的青铜化,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可怕的“污染”。
《兵厄煅骨经》与这铜棺之力同源。
碎屑是来自棺椁的碎片,拥有镇封之能。
能否…利用这同源之力,以这铜棺和碎屑为引,将自己身体里的“污染”——也就是那不断侵蚀的青铜化力量——当作一种特殊的“能量”或“材料”,进行…炼化?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在他脑中滋生。
以身为炉,以棺为鼎,炼煞为基,逆转生死!
这不再是简单的压制或延缓,而是要将这诅咒般的青铜化,彻底融入己身,掌控它,甚至…转化它!
风险巨大无比。稍有差池,要么被棺中存在彻底同化吞噬,要么被青铜化完全侵蚀变成怪物,要么在过程中被追兵发现击毙。
但,这似乎是绝境中唯一一线可能挣脱枷锁、甚至因祸得福的生机!
王默然眼中闪过一抹近乎癫狂的决绝。他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他不再犹豫,先将父母安置在更隐蔽的祭坛裂缝深处,用碎石稍稍掩盖,再三嘱咐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能出声。
然后,他手持苍白碎屑,一步步走向那中央巨棺。越靠近,那恐怖的意志压迫越强,青铜右臂的共鸣也越剧烈。
他在距铜棺约三丈远处停下,这个距离既能感受到强烈的共鸣,又相对安全。
他盘膝坐下,将苍白碎屑置于眉心——识海所在,以其中蕴藏的镇封之力,最大程度护持住神魂清明,抵抗棺中意志的侵蚀。
随后,他闭上双眼,不再去抗拒那青铜化的侵蚀,反而主动放开了对它的压制!
轰——!
如同堤坝决口!失去了压制的青铜化力量如同脱缰的猛兽,瞬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他心脉和全身疯狂蔓延!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皮肤下的青色疯狂扩散,金属的冰冷与沉重感急速吞噬着最后的生机!
但就在这毁灭性的力量即将彻底淹没他意识的刹那——
嗡!
眉心处的苍白碎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清凉镇封之力如同最坚韧的锁链,死死锚定了他的核心意识,护住最后一点灵台清明!
同时,近在咫尺的中央铜棺似乎被这同源而又相抗的力量剧烈刺激,表面的古老符文再次大亮!一股更加磅礴、更加精纯、却也更加冰冷的青铜之力被引动,如同受到吸引般,透过虚空,缓缓涌向王默然!
并非是攻击,而更像是一种…“同化”与“接纳”?
王默然咬牙坚持,谨守《兵厄煅骨经》本源心法,将自身那即将被彻底同化的身躯,想象成一个特殊的“熔炉”,将疯狂涌入的青铜之力和自身兵煞灵炁作为“柴薪”,将眉心碎屑的镇封之力作为“调控的阀门”!
炼!
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引导着内外两股同源却又有微妙差别的青铜之力,在体内进行着疯狂的碰撞、交融、炼化!
过程痛苦到无法用言语形容每一秒都如同被投入锻打兵器的熔炉,承受着千锤百炼!血肉、经脉、骨骼仿佛都在被一次次碾碎、重组、融入那冰冷的金属!
他的体表,青铜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全身,甚至脸上都开始浮现出淡淡的诡异纹路!气息变得极其微弱,近乎死寂,仿佛真的要彻底化为一座青铜雕像。
但在他体内,在那碎屑镇守的识海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融合了自身不屈意志、兵煞本源、碎屑镇封之力以及一丝被炼化后变得稍稍“温顺”的青铜能量的全新力量,正在艰难地孕育、诞生!
这是一个与死亡赛跑的过程!要么在彻底化铜前炼出一线生机,要么功败垂成,万劫不复!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头顶上方的挖掘声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看到灵能工具破开岩石的光亮!
而王默然周身,已然几乎彻底化为青铜,唯有眉心一点,被碎屑光芒笼罩,还保留着最后一丝血肉的色泽。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最后一刻——
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轻鸣响起!
他体内那一点新生的、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力量,终于彻底成型!它不再是单纯的兵煞灵炁,也不再是冰冷的青铜之力,而是一种暗青深邃、沉重内敛、既蕴含着无匹锋锐与不灭意蕴,又带着一丝古老镇封特性的…全新能量!
这能量诞生的刹那,迅速流遍全身!
那原本疯狂蔓延、死寂冰冷的青铜化,如同遇到了君王,其侵蚀之势骤然停止!并且,在那新能量的引导下,开始以一种玄奥的方式,与他的血肉、骨骼进行更深层次的、受控的融合!
他体表的青铜色泽并未褪去,反而更加深邃,但那不再是死物的冰冷,而是某种…活着的、蕴含着可怕力量的金属生命质感!那浮现的古老纹路,也不再是杂乱的诅咒,隐隐构成了某种浑然天成的、蕴含着力量的阵列!
逆转,开始了!
王默然猛地睁开双眼!
眸中,一抹暗青色的神光一闪而逝,深邃、冰冷、却又带着一种洞穿虚空的锐利!
他成功了吗?
不,这只是开始。青铜化并未消失,而是以一种更危险、更不可预测的方式,与他深度结合了。
但至少,他暂时夺回了一部分主导权!延缓了死亡,并且…似乎触摸到了某种更强大的、通往未知领域的路径!
而与此同时——
轰隆!
上方的岩层终于被彻底挖开!
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和冰冷的能量枪口,瞬间对准了下方的石窟,锁定了祭坛上那几乎化为青铜雕像的王默然!
林陌那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终于抓住猎物的残酷笑意,从上传来: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