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王默然锻体极境的感知下仿佛被拉长,每一帧都清晰无比。
地煞魔蜥那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咆哮,不再是声音,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备用通道出口那早已严重变形凸起的金属格栅上!王默然甚至能“听”到格栅金属纤维在恐怖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以及其与岩壁连接处水泥崩裂的细微脆响!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撞击都要剧烈、沉闷的巨响猛地炸开!伴随着的,是岩石被强行撕裂、垮塌的轰鸣!
备用通道出口处的烟尘尚未散去,混元老祖惊急的声音已在王默然脑海炸响:“格栅连着那片岩壁…塌了!”
赌局第二步——趁乱取利——的时机到了!
王默然眼中精光爆射,非但没有依照本能向后狂奔,反而将锻体极境的身法催动到极致,如同一道紧贴地面的阴影,逆着弥漫的烟尘,再次悍然扑向那已然洞开的出口!
他赌的就是地煞魔蜥在剧痛和狂怒之下,会不顾一切地冲击格栅,从而彻底破开通路!他更赌那家伙灵智不高,破开格栅后的第一反应,必然是冲向之前那个伤害、挑衅它的小虫子最可能逃跑的方向——主隧道!而不是立刻回头查看身后那个让它吃了大亏的阴暗角落!
这是一出唱给野兽听的“空城计”!赌注是他的命!
烟尘扑面,视线模糊。王默然极境的感知力在此刻发挥到极致,取代了眼睛。他清晰地“看”到出口处的岩壁被撞开了一个更大的豁口,那扇变形的格栅已不知飞到了何处。而远处,那地煞魔蜥庞大如山岳的黑影,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四肢迈动,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疯狂地冲向主隧道的方向!那双猩红的巨目,死死锁定着空无一人的隧道深处,充满了要将目标撕成碎片的暴戾!
好!赌对了第一步!
王默然心脏狂跳,却冰冷如铁。他身形毫不停滞,落地无声,如同鬼魅般从豁口一闪而出,脚尖在地面一点,整个人便如同离弦之箭,扑向空间尽头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镇煞石坛!
越是靠近石坛,那股阴冷纯净的气息就越发清晰。与他体内因青铜化和锈火而躁动灼热的气血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抗,竟让他那沉重僵硬的右臂都似乎轻快了一丝,思维也变得更加清明。反之,远处那正冲向隧道的地煞魔蜥,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令它厌恶至极的气息,冲击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本能的迟疑和烦躁,咆哮声中多了几分不适。
时间!需要时间!
王默然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几个起落便已冲到石坛之下。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这石坛的古朴与神秘。那苍白的玉石触手冰凉,绝非寻常岩石,上面的符文复杂玄奥,只看一眼便觉头晕目眩,以他的见识根本无法理解分毫。他的目光瞬间就锁定在了石坛中央那口尺许见方的苍白石盒上。
石盒浑然一体,表面光滑如镜,倒映出他此刻略显狼狈却眼神锐利的面容。只有正中央镶嵌着那枚深邃如星空、散发着柔和却坚定蓝光的宝石。盒盖与盒身严丝合缝,看不到任何锁孔或机关痕迹。
“快!拿走它!”混元老祖催促道,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紧张。
王默然却在这一刹那迟疑了零点一秒。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石盒和祭坛,大脑如同精密的算盘般噼啪作响:直接上手拿?这玩意儿看着就不凡,会不会有禁制?就像电影里那样一碰就触发毁灭机关?或者有什么认主机制根本拿不动?拿了之后往哪跑?原路返回肯定不行,那大家伙堵着呢…赌!必须赌!
他的视线猛地转向石坛后方那片阴影——那个他之前惊鸿一瞥看到的、疑似人工开凿的洞口!
没有时间犹豫了!
王默然青铜化的右手猛地探出,一把抓向那石盒!入手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寒顺着手臂瞬间蔓延而上,竟让他那已大部分失去知觉、坚硬如铁的青铜化手臂都感到了一阵刺骨般的冰冷疼痛!手臂上原本微弱燃烧的锈火竟为之猛地一滞,仿佛要被这寒意冻结!
好家伙!果然不是凡物!
石盒的重量也远超想象,仿佛不是石头,而是某种密度极高的未知金属,沉重异常。但他锻体极境的力量非同小可,低喝一声,气血奔涌,硬生生将其从石坛上抱了起来!
就在石盒离开石坛的刹那——
嗡……
整个石坛上那些幽蓝色的符文,光芒猛地闪烁了一下,仿佛电压不稳的灯泡,明显黯淡了少许!与此同时,远处正试图钻入主隧道的地煞魔蜥猛地发出一声混合着困惑、舒适和更加暴戾的咆哮!空间内原本被石坛力量勉强压制住的浓重煞气,仿佛失去了某种束缚,骤然变得活跃、沸腾起来!
“不好!镇煞之力减弱了!快走!”混元老祖急道。
王默然头皮发麻,抱着这冰冷沉重又散发着诱人气息的“烫手山芋”,转身就扑向石坛后那个漆黑的洞口!
那果然是一个倾斜向下的、人工开凿的狭窄通道,入口处还有半截锈蚀严重的铁梯。他毫不犹豫,直接跳了下去!
脚下是坚实的岩石地面,通道仅容一人通行,一路向下,深不见底,黑暗中弥漫着陈腐和尘土的气息。他不敢有丝毫停留,抱着石盒,沿着通道发足狂奔!
身后洞口外,地煞魔蜥惊天动地的咆哮声陡然升级!它似乎终于彻底摆脱了那令它不适的压制感,又或许是因为发现“零食”的气息突然消失了,亦或是察觉到了镇压力的衰减,变得更加狂躁暴怒!恐怖的撞击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撞击格栅,而是狠狠砸在石坛区域的岩壁上,整条通道都在剧烈震颤,碎石簌簌落下!
那怪物正在疯狂地攻击岩壁,试图挖开一条路,找到那个偷走它“邻居”、还让它吃了大亏的可恶小贼!
王默然沿着通道不知跑了多远,直到身后的咆哮声和撞击声变得遥远而沉闷,才敢稍微放缓脚步,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剧烈地喘息起来,肾上腺素在消退,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怀中的石盒散发着持续而冰冷的寒意,不断驱散着他因奔跑而产生的热量,也勉强压制着他体内躁动的气血和青铜化蔓延带来的灼痛感,但这种冰冷本身也带来一种不适的僵直感。
调息了一会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石盒放在地上,借着野营灯的光芒仔细打量。石盒严丝合缝,仿佛天生就是一个整体。
“这玩意儿…怎么打开?”他皱眉,尝试用青铜化的右手用力掰了掰,纹丝不动。又试着按压、旋转那枚幽蓝宝石,同样毫无反应。
“蛮力无用!”混元老祖的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激动,“这符文…这规制…不会错!这是上古镇魔碑的碎片所打造的封魔宝盒!”
“镇魔碑?”王默然一愣,猛然想起了青甸洼广场中央那尊锈迹斑斑的、被他戏称为“骗游客门票钱”的青铜鼎!
“没错!”混元老祖肯定了他的猜想,“人皇斩界,分离明凡,岂是那么简单一劈了之?需以至宝镇压两界气运,定住地水火风,方能避免界域崩塌,万物湮灭!那镇压之物,便是九座镇界碑!尔等青甸洼广场那尊所谓‘秦鼎’,根本不是什么古董!那是九碑之一的基座或者说…残体!正因为有此碑残骸镇压此地气运,两界融合时产生的能量洄涌在此地方相对平缓,才让你们那破镇子没有第一时间化为飞灰!但也正因如此,此地空间壁垒最为薄弱,能量交汇异常,才会滋生伪源那等邪物,吸引地煞魔蜥这等孽畜,也才会…让本尊的残魂得以侥幸遁入!”
王默然听得心神摇曳。原来他生活了那么多年的青甸洼,那个他无比厌恶的、充满暴发户气息和官僚作风的地方,地下竟然藏着如此惊天的秘密!那尊被他敲敲打打、调侃了无数次的青铜鼎,竟是关乎世界存续的镇界碑基座?
这感觉…荒谬得让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一种巨大的历史沉重感扑面而来。
“那…这石盒?”他指着地上的苍白石盒。
“此物以镇魔碑碎片打造,其上符文乃是上古镇魔秘篆!它封印的东西,绝对非同小可!或许是大凶大恶之物,或许是…某一线人族失落的传承或希望!”混元老祖语气灼热,“强行开启,必遭反噬,甚至可能瞬间惊动冥冥中的存在!需得以特殊法门或…对应的钥匙方能开启。”
王默然看着那冰冷的石盒,又想起自己不断青铜化的身体,眼神变幻不定。这东西,既是希望,也可能是更大的陷阱。但他王默然什么时候怕过陷阱?关键是收益是否值得冒险。
他尝试着,再次将青铜化的右手轻轻放在石盒上。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微弱的锈火,尝试接触石盒。
滋…
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暗红色的锈火与那幽蓝的宝石光芒接触,竟然没有发生剧烈的排斥反应,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微弱的交融迹象?石盒散发出的极致寒意似乎被锈火中和了微不足道的一丝,而躁动的锈火也仿佛受到安抚,变得稍微凝练了一点。
“咦?”混元老祖再次惊疑出声,“你这锈火…竟能微弱地中和这镇魔碑的封印之力?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奇怪,太奇怪了!这锈火究竟是何来历?似乎对这类‘界限’、‘封印’之力有特异的适应性…”
王默然自己也感到诧异。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试试,没想到真有反应。看来这得自对抗暗界生物的锈火,比想象的还要特殊。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轻易打开它。
他不敢过多尝试,生怕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他重新背起这沉重冰冷的石盒,那持续的寒意虽然让他不适,却也有效地延缓了青铜化的速度,算是意外之喜。
他看向通道深处,黑暗依旧浓重。根据方向判断,这条通道很可能通往更深处,或者连接着另一条未知的管网系统。
前路未卜,后有(肯定还在发狂的)煞魔。但此刻,王默然心中却比之前多了几分底气和…期待。
怀里这玩意儿,可是用老命换来的。他拍了拍冰冷沉重的石盒,像是拍打着一件刚入手、还不知是赝品还是真迹的天价古董,嘴角习惯性地扯起一个市侩的弧度。
“是福是祸,总得先找个安全地方再慢慢研究…这玩意儿,抱久了容易宫寒。”
他辨明方向,将野营灯咬在嘴里,一手扶着背后的石盒,一手紧握钢钎,继续向着通道深处,小心翼翼地步步前行。黑暗依旧,但怀中那点幽蓝的微光,以及可能蕴含的希望,似乎照亮了那么一丝前路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