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序蹲在地上,看着散落在地板上的钞票,指尖悬在半空,却迟迟不敢触碰。那些红色的纸钞在灯光下泛着刺眼的光泽,像一滩摊凝固的血,提醒着他那场由文字引发的悲剧。他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麻木地将钞票重新塞回旧箱子,锁进床底 —— 可那股血腥味,却仿佛渗透了木箱,弥漫在出租屋的每一个角落。
接下来的两天,陈序把自己关在屋里,没再碰过电脑,也没再敢用手机刷新闻。他蜷缩在床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刘姓男子家属痛哭的画面,回放着 “老刘定投” 最后那条绝望的帖子。匿名邮件带来的恐慌,与轻生事件带来的负罪感交织在一起,像两条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
直到第三天下午,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动着 “妹妹” 的名字。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哥!你终于接电话啦!” 妹妹的声音带着雀跃,“我跟你说,我这次月考考了年级前十,老师还夸我进步快呢!对了,妈说你最近好像很忙,你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听着妹妹清脆的声音,陈序的眼眶突然就红了。他想起自己当初用能力 “创造” 财富的初衷 —— 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是为了让妹妹能安心读书,不用再担心生活费。可现在,他却因为这笔钱,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自责。
“哥?你怎么不说话呀?”
“没事,” 陈序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哥为你高兴。对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哥给你买。”
“真的吗?” 妹妹的声音更兴奋了,“我…… 我想要一套新的复习资料,不过有点贵,要两百多块……”
“没问题,” 陈序立刻答应,“哥明天就给你买,再给你打五千块生活费,你跟妈说,别省着花。”
挂了电话,陈序坐在床边,看着床底的旧箱子。他想,或许他可以用这笔钱做些 “好” 事 —— 给家人改善生活,给妹妹买礼物,甚至捐一部分给慈善机构。这样,是不是就能减轻一点负罪感?
第二天上午,陈序第一次走出出租屋,没有去旧货市场,也没有去便利店,而是打车去了市中心的奢侈品商场。他站在光洁如镜的橱窗前,看着里面摆放的高档腕表,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先生,请问您想看哪款腕表?” 店员热情地迎上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陈序的目光落在一款银色腕表上 —— 表盘是深蓝色的,表带是细腻的皮质,表盘边缘镶嵌着一圈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店员介绍说,这是某知名品牌的限量款,售价十八万。
放在以前,这样的价格足以让他望而却步。可现在,他从钱包里掏出银行卡,几乎没有犹豫,就刷走了十八万。
当店员将包装精致的腕表递到他手上时,陈序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拆开盒子,将腕表戴在左手腕上 —— 冰凉的金属贴在皮肤表面,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表盘上的指针缓缓转动,发出细微的 “滴答” 声,每一声,都像是在敲击他的心脏。
“先生,这款腕表很适合您,显得特别有品味。” 店员的称赞声在耳边响起。
陈序对着镜子笑了笑,可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看着镜中戴着高档腕表的自己,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 手腕上的表是崭新的,身上的衣服却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两者搭配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离开商场后,陈序打车去了市中心最有名的高档餐厅。他站在餐厅门口,看着门口穿着礼服的迎宾员,看着玻璃窗里精致的餐桌和优雅的食客,突然有些局促。他下意识地拉了拉外套的衣角,手腕上的腕表却在这时露出一角,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 —— 他现在有钱了,他可以来这种地方吃饭了。
走进餐厅,迎宾员热情地将他领到靠窗的位置。菜单上的价格高得惊人,一道菜的价格,抵得上他以前一个月的房租。他随便点了几道菜,又点了一瓶红酒,假装镇定地看着窗外的街景。
周围的食客们低声交谈着,声音温和而优雅;服务员们穿着整齐的制服,动作轻柔而专业。这里的一切都精致得像一幅画,可陈序却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他看着手腕上的腕表,表盘上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菜很快上桌了,摆盘精致,香气扑鼻。陈序拿起刀叉,尝了一口 —— 味道确实比他以前吃的泡面、快餐好太多,可他却尝不出丝毫美味,只觉得嘴里空荡荡的。他喝了一口红酒,醇厚的酒香在舌尖散开,却没能驱散心底的空洞。
这就是他曾经渴望的生活吗?戴着高档腕表,坐在高档餐厅里,享受着精致的美食?
他本以为,这些物质上的满足,能填补内心的空虚,能减轻那份沉重的负罪感。可现在,他才发现,每一次消费带来的快感,都像泡沫一样,短暂得可笑。快感消失后,是更深的空洞,还有手腕上那块腕表带来的、越来越重的 “重量”。
那块表,售价十八万,是用 “幽灵币” 事件中无数投资者的痛苦换来的,是用刘姓男子的生命换来的。它不仅仅是一块腕表,更是一份沉重的罪孽,一份无法摆脱的枷锁。每一次抬手,他都能感受到那份重量;每一次看时间,他都能想起那场由他引发的悲剧。
吃完饭,陈序结了账,转身走出餐厅。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手腕上的腕表冰凉依旧。他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路边匆匆而过的行人,突然觉得无比孤独。
他拥有了曾经渴望的财富,却失去了内心的平静;他戴上了象征身份的腕表,却被这份 “重量” 压得喘不过气。他站在街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手腕上的腕表还在 “滴答” 作响,指针一圈圈地转动,像一个无情的计时器,记录着他在欲望与罪恶中挣扎的每一分,每一秒。而那份重量,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沉,越来越难以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