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陈序将熟睡的阿杰送上出租车。看着车子消失在夜色中,阿杰临上车前那句带着失落的 “老陈,晚安” 还在耳边回响,像一根细小的针,反复刺着他的心脏。出租屋的灯还亮着,散落的啤酒罐和没动几口的卤味还保持着原样,却没了之前的烟火气,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空寂。
回到出租屋,陈序没有收拾残局,而是径直走到书桌前。电脑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之前与 “天平” 组织加密聊天的界面,对话框里 “等待进一步证据” 的回复静静躺着。可此刻,他的目光却没有落在这些关乎反抗与救赎的文字上,而是不由自主地移向了空白文档的图标 —— 那个曾无数次承载他 “故事”、也制造无数悲剧的地方。
阿杰醉酒后祈求 “神迹” 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对变帅的渴望、对被喜欢的期待,还有被拒绝后深深的绝望。陈序的手指轻轻拂过键盘,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心底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 —— 他想打开空白文档,想写下那个能让阿杰变帅的 “故事”,想让自己最好的朋友摆脱外貌的枷锁,不再被嘲笑、不再自卑。
他太渴望这种 “善” 的实践了。自从被赵无妄控制,他的能力就成了 “灾难之源”—— 康泰生物的失业潮、幽灵币的投资者悲剧、旭日能源的破产、新能源行业即将到来的震荡…… 每一次使用能力,都伴随着无数家庭的破碎。他受够了这种 “罪人” 的身份,受够了看到自己的文字带来的只有痛苦与毁灭。如果能为阿杰写下一个 “好故事”,如果能让能力第一次用于 “善”,或许就能摆脱那种 “我只会制造灾难” 的负面感受,或许就能证明,他的能力并非天生的诅咒。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疯长的藤蔓,迅速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难以呼吸。他甚至开始在脑海里构思 “故事” 的细节 —— 不用太复杂,就写阿杰在睡梦中经历了一场奇妙的蜕变,醒来后发现体重降到了健康范围,身高悄然长到一米八,五官变得清秀俊朗,连气质都变得自信开朗。公司里的同事对他刮目相看,那个曾经拒绝他的女生满心后悔,而阿杰最终会发现,真正吸引别人的,不仅是外在的改变,更是他内心的善良与真诚。
陈序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微微颤抖。他能想象到阿杰醒来后发现变化时的惊喜,能想象到阿杰自信地与人交流、不再刻意含胸驼背的模样,能想象到阿杰终于被人欣赏、被人喜欢的场景。这些想象像蜜糖一样,诱惑着他,让他几乎要按下打开空白文档的按键。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键盘的瞬间,李明躺在病床上的空洞眼神、康泰生物失业员工求助的画面、幼儿园募捐诈骗案中家长愤怒的脸庞…… 这些因他能力而陷入困境的人们,突然闯入他的思绪,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一半的冲动。
他猛地回过神,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每一次试图用能力 “修正” 的举动,都引发了不可控的灾难 —— 想帮李明家获得手术费,却导致幼儿园募捐诈骗;想反抗赵无妄,却让妹妹成为被威胁的筹码。他的能力就像一颗失控的炸弹,就算出发点是 “善”,也可能在不经意间引爆新的危机。
如果他真的写下让阿杰变帅的 “故事”,会不会引发连锁反应?会不会有人因为阿杰的突然变化而产生怀疑?会不会赵无妄的监控团队发现他异常的操作,进而对阿杰不利?这些未知的风险,像一个个巨大的问号,悬在他的心头,让他不敢轻易冒险。
陈序的内心像被两股力量拉扯着,痛苦不堪。一边是对朋友的心疼与自责,是渴望证明能力可用于 “善” 的强烈冲动;一边是对能力危险的清醒认知,是对过往教训的深刻铭记。他趴在书桌上,双手抱着头,脑海里一片混乱。他想帮阿杰,却又怕害了阿杰;他想摆脱 “灾难之源” 的标签,却又怕再次制造新的灾难。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城市的灯火渐渐熄灭,只剩下出租屋里这一盏孤灯。陈序抬起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空白文档图标,眼神里充满了挣扎与渴望。那份帮助朋友的冲动,依旧强烈而炽热,却又因为潜在的危险,显得格外沉重。
他伸出手,再次靠近键盘,指尖在距离按键一毫米的地方停下。最终,他还是缓缓收回了手,关掉了电脑屏幕。黑暗中,他靠在椅背上,心里充满了无力感。他知道,这份冲动虽然带着 “善” 的初衷,却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他不能因为一时的渴望,就把阿杰拖进未知的深渊。
可那份想帮助朋友、想证明自己的冲动,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像一颗种子,悄悄埋在了他的心底。他不知道,这份危险的冲动,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冲破理智的束缚,让他做出无法挽回的决定。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既心疼阿杰的遭遇,又恐惧能力的未知,只能在这份矛盾与挣扎中,艰难地守护着那道脆弱的理智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