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凌风发现周守义大爷拄着拐杖,在他家院门口徘徊,脸色比前几天更差了,咳嗽得厉害。
“周大爷,您怎么来了?快进屋坐。”凌风连忙把他让进屋里,倒了碗热水。
周守义摆摆手,喘着气说:“不……不进去了。风小子,我……我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他从怀里颤巍巍地掏出一个用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塞到凌风手里,“这是我……我毕生行医的一点心得,还有几张我觉得顶有用的方子……都写在这里面了。我无儿无女,这东西……留着也是糟蹋了。你……你是个有心人,肯钻研,交给你,我放心……说不定……将来能派上用场……”
凌风接过那尚带着老人体温的布包,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周大爷,您别这么说,您这病就是风寒入里,拖得久了点。我这儿还有点上回炮制的黄芪,您拿回去,配上生姜、大枣煮水喝,能补气固表……”他转身从里屋(实则从空间快速取了一小包品相中上的炙黄芪)拿出一个纸包,塞给周守义。
周守义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没有推辞,接过黄芪,紧紧攥在手里,声音哽咽:“好……好孩子……有心了……这世道……唉……”他摇摇头,没再说什么,拄着拐杖,蹒跚着消失在暮色中。
凌风站在门口,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回到屋里,打开那个布包,里面是几本线装的、字迹工整的手抄本,封面上写着《守义医案随笔》、《验方集录》。翻看内容,里面不仅记录了许多疑难杂症的治疗思路和成功案例,还有对常见草药药性、炮制方法的独到见解,远比那些残缺的古籍更加系统、实用!
这份馈赠,太重了。这不仅是知识,更是一位老人在生命尽头,对知识和传承的托付,也是对凌风的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凌风将这份手稿和他之前收集的古籍残卷放在一起,珍藏进空间小屋。他意识到,在接下来的时代里,这些看似“不合时宜”的知识,可能比黄金还要珍贵。他不仅要自己学,还要想办法,以最隐蔽的方式,将其中实用的、不犯忌讳的部分,潜移默化地传授给像铁柱这样信得过、又有悟性的年轻人,为凌家坉,也为未来,多留一颗知识的火种。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紧,而凌风在方寸空间和寥寥几人的信任圈里,却构筑起了一个越来越坚实的“避风港”。他像一只准备过冬的松鼠,拼命地储备知识、资源和力量。教训赵干事,只是扫清了眼前的一个障碍;而真正的较量,是如何在即将到来的漫长寒冬中,活下去,并且保护好身边值得保护的人和希望。
腊月二十三,小年。空气中的年味儿渐渐浓了起来,虽然物资匮乏,但家家户户还是想办法扫尘、蒸馍,准备迎接新年。孩子们盼着新衣裳和难得的零嘴,大人们则忙碌着结算工分,盼着队里能多分点红,过个宽裕年。
凌风家也不例外。凌母和妹妹凌丽,龙凤胎凌云凌雨早早开始打扫屋子,蒸了好几锅掺了白面的枣馍和豆包,灶房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凌风则跟着父亲和大哥,忙着修补农具,检查粮仓,准备开春的种子。表面上,一切都洋溢着辞旧迎新的喜庆和忙碌。
然而,在这祥和的节日气氛下,暗流依然在涌动。几天前,公社召开了年终总结大会,李书记照例做了报告,但语气明显比往年沉重,通篇强调“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要求各队“擦亮眼睛,深挖细查”,做好“清理队伍”的准备。虽然没点名,但那种无形的压力,让在场的每个生产队干部心里都像压了块石头。
王福满开会回来,连夜召开了队委会,关起门来传达了精神,核心意思就一个:稳!生产要稳住,人心更要稳住。特别叮嘱凌风,过年期间走亲访友,说话要格外注意,千万别议论上面的事,别人说起,也只听着,别接话。
凌风自然明白。他甚至比王福满想得更深。年关聚会多,人员流动大,是各种消息和是非传播最快的时候,也是容易被人抓小辫子的时候。他给自己定了三条规矩:一,绝不主动串门,尤其是去公社干部家;二,若有人来家拜访,热情招待,但只谈家常、农事,不议论政事;三,密切关注村里是否有陌生面孔或异常动向。
小年这天下午,孙大壮顶着寒风跑来,脸色不太好看:“风哥,有点情况。我有个表舅在县农机站,他偷偷告诉我,说县里最近确实在整理各公社‘技术骨干’和‘有海外关系’人员的材料,好像要建立什么‘重点人员档案’。他还隐约听到你名字了,不过后面就被别人打断,没听全。”
凌风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不动声色:“知道了,大壮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事别往外说,心里有数就行。”
“我晓得轻重。”孙大壮重重点头,“风哥,你放心,咱凌家坉的老少爷们儿,心里都明镜似的,知道谁是真心为咱好。他赵干事蹦跶不起来,县里来人调查,咱们也有话说!”
孙大壮的话让凌风心里暖和了不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或许是他最大的底气。
送走孙大壮,凌风沉思起来。建立“重点人员档案”,这意味着对他的关注已经上升到县级层面,不再是赵干事那种级别的个人恩怨了。虽然因为之前的荣誉和扎实的群众基础,对方暂时找不到明显的把柄,但被列入这种名单,本身就是极大的风险。必须更加谨慎。
他想起空间里那些日益珍贵的药材和周大爷的手稿。这些东西,现在更是绝对不能泄露分毫。他决定趁年关闲暇,对空间进行一次彻底的整理和强化隐藏。将最关键的药材种子、成品药材、古籍手稿,分装成几个更小的油布包,藏在空间小木屋里。
同时,他也要主动做点什么,进一步巩固自己在明面上的“正面形象”和“实用性”,让任何想动他的人都要掂量掂量后果。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春耕备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