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再次清醒过来,已是日暮时分。
天也昏昏,人也昏昏。
钝痛敲打着额间,她拧眉揉着额角,低低呜咽着,费力张开眼。
眼前暗沉的景色,蓦地一亮。
一重重帘幔被人撩起,一抹白衣身影立在榻边,微微挡着光,也被光照得玉质瑰魄般剔透。
裴执聿垂眸,俯身过来,一手将人轻轻扶起,一手则往她唇边递来茶盏,慢慢将温水喂了下去。
“好些吗?”
他声音平静而温和,与此前的失控判若两人。
不过,姜岁可能也不记得此前的事了。
她懵懵地喝完了水,依旧眉头紧皱,揉着额角嘶声。
裴执聿捏着那已经空了的茶盏,也不急着放回,只静静注视她皱起的小脸,忽问:
“岁岁,你还记得…你都说了什么吗?”
姜岁揉按额角的动作一顿。
要说忘,倒也没那么容易忘。
但要说记得,却也实在太混乱。
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因裴执聿的问话翻涌起来。
姜岁迷迷糊糊地,忆起自己最初在亭中抱着他哭,然后莫名其妙去了书房,莫名其妙滚到了榻上……
再然后…再然后,便是现在了。
裴执聿看着她的脸一寸寸,重新爬起绯色,便知道她大约想起来了什么。
他轻笑一声,招来姜岁相当不满的瞪视。
“岁岁还喝吗?”
“……不了。”
姜岁闷闷,心觉实在太丢人。
眼前蓦地一暗,雪白的影笼罩下来,裹着冷香,劈头盖脸将她围住。
她不由抬脸,看向面前放大的俊颜。
显然在早前的荒唐之后,裴执聿并未重新整装,墨发半束着披下,衬着他餍足含笑的双眸,透出股懒意。
姜岁被晃了一下,人也不自觉往前凑了凑。裴执聿却在此时抬抬脸,让她稳在了下巴上。
像是生怕她恼,裴执聿旋即又伸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她有些睡乱了的长发,慢条斯理地:
“有件事……夫人还没想起来。”
姜岁疑惑看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凑得更近了,温热的气息拂过,却偏了偏头,唇瓣擦过她面庞,停顿在耳侧,依旧用慢悠悠的语调,叙说过她丢失的记忆。
玉白小巧的耳垂,也慢慢地,染上了红意。
裴执聿便轻笑着,将她耳垂含了含,又用齿尖轻磨。
姜岁被他含咬得脊间一阵阵发酥,又是羞恼又是狐疑,想自己真的醉得把什么都说了吗?
不然…不然他怎么会知道……
姜岁不由将人推抵开,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一点细节:“我真的……说了?”
裴执聿缓慢点头,眸中辗转过笑意:“怎么,岁岁想翻脸不认账?”
短暂惊讶后,姜岁很快平静下来。
还有点微妙的庆幸与放松。
庆幸于至少因此知道此事的人只是裴执聿而已,更放松于,虽然方式稀里糊涂的,但总归是将事情说了。
自己不需要再苦恼,该何时怎样与他挑明了。
她眯了眯眼,却又直觉感到哪里不太对。
“夫君你是…何时知道的?”
裴执聿可疑地停顿了一下。
她盈着星子似的眼眸将人狐疑打量过,旋即眯起,浮着有些危险的笑意:
“夫君,你早就知道了吧?”
裴执聿啧一声,深觉自己大意,竟没能藏好。
不过发现都发现了,他也懒得找借口遮掩,索性嗯着应下。
本以为她要恼,可姜岁定定注视着他片刻,却露出一种古怪促狭,像是了然了什么的笑意。
裴执聿眉心一跳。
姜岁轻呵,约是现在又清醒了些,她又想起了一点自己先前胡言的内容。本是有些丢人的话,可现在想起来,却让她想通了什么。
“所以……原来夫君之前的,‘开屏’,是为了这个吗?”
她故意将那两字念得清晰而缓慢,仿佛在唇齿间滚了一圈才出来,满心恶趣味地等着裴执聿反应。
可惜,裴执聿没什么反应。
因早就听过了一遍,他聿现在对此颇有了些容忍的能力。
只是忍归忍,并不耽误他想好了如何“报复”的手段。
裴执聿俯身,将面露失望的姜岁压躺回去。
姜岁茫然地眨眼,看他的指节往自己腰间探来,修长白皙的长指绕上系带,不疾不徐地解开拉扯,像是在拆一件礼物。
雪衣散开,露出里头藕粉的心衣。
他的手便覆了上去。
心衣在他掌下如此小,仿佛只要收拢手掌,就能将其揉成一团。
有种说不出的糜艳。
姜岁呼吸微窒,腰腿发软的感觉浮现上来,令她心中警铃大作。
“干…干什么?”
裴执聿轻笑,指尖一挑,勾进了心衣底下,抚过其下温软滑腻如绸缎的肌肤。
“我吗?”
他炽热的手掌,紧贴着腰侧肌肤滑上,激得身下人一阵颤栗。
“既是‘开屏’,那自然是……”
“求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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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直到第二日准备去上元宫宴之前,姜岁都没能再迈出屋子一步。
梳妆时,她神色恹恹,耷拉着脑袋坐在妆镜前,不时打个哈欠。
拾月一面给她描妆,一边心疼道:
“夫人昨夜没休息好吗,这儿都青了……”
姜岁牵动唇角,皮笑肉不笑道:
“没什么,被狗咬了。”
“狗”本人立在一旁,闻言轻轻嗤笑。
拾月先愣,旋即反应过来,默默闭了嘴。
她视线却忍不住下移,果然看见衣领遮掩下若隐若现地透着痕迹。
她心底咋舌,在为姜岁面上抹完粉后,乖觉地往脖颈也抹了些,遮掩去那些痕迹。
礼衣加身,珠冠披帛,点珠成靥……如此打扮过,又是那位娴静秀雅的世子夫人。
裴执聿瞧着自己留下的痕迹被衣裳与香粉一点点遮了个严实,有些不悦地眯了眯眼。
他迈步上前,替过拾月的手,托住姜岁的手臂,将人从椅上扶起。到门边时,又接过沉璧递来的狐氅,为她披上。
清俊的小世子弯腰低头,而面前的小妻子仰着脸,言笑晏晏同他说着什么。任谁瞧了,都会觉得是琴瑟和鸣的美好情形。
若忽略他们在说什么的话。
裴执聿噙笑,手上给她整理着氅衣,却总用小指在她脖颈处“无意”轻勾,试图将遮掩的粉抹去:
“岁岁可知…我现在在想什么?”
姜岁也抿着笑:“怎么,又想咬我?”
裴执聿盯着她抹了胭脂的朱唇,舌尖扫过齿列,低笑:“有点。”
“不过,我更想……”
他忽地俯身,凑到她耳畔轻声:
“撕了这身端庄礼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