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心里头那点关于供销社的期盼,像是被一块湿漉漉的破布给蒙住了,闷得慌。钱干事那边,自打上回不冷不热地把他打发走之后,就再没个准信。他中间又去问过一次,钱干事还是那套官腔,什么“流程要走”、“需要研究”,听得人心里发烦。
他知道,这是卡在“表示”上了。可这口子他不想开,一旦开了,往后就没完没了。
正当他琢磨着是不是得另想办法,或者干脆放弃供销社这条路,先把村里的摊子经营好时,转机却来得有点突然。
这天,他正在药圃里忙着,村委会那边有人扯着嗓子喊他接电话。
王铁柱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撂下手里的活跑过去。拿起那部老式手摇电话机,听筒里传来的,竟然是钱干事的声音!
而且,那声音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不再是拖拖拉拉、爱答不理的腔调,反而透着一股子近乎谄媚的热络。
“是铁柱同志吧?哎呀,你好你好!”钱干事的声音隔着电话线都仿佛能看到他点头哈腰的样子,“你那个药酒和草药进咱们供销社的事儿,我这边抓紧给你办着呢!你放心,流程都快走完了,顺利得很!”
王铁柱握着听筒,有点发懵。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钱干事还在那头絮絮叨叨:“你看你,认识那位……咳咳,也不早说!这闹得,差点耽误正事!你尽快把样品和资料再准备一份齐全的送过来,我这边给你特事特办,保证尽快上柜!”
挂了电话,王铁柱站在村委会门口,还有点没回过神。钱干事这前倨后恭的态度,转变也太快了!他嘴里那“那位”……指的是谁?
他立刻想到了楚婉婷。只有她,才有可能让钱干事这种小官僚吓得变了脸。
他也没耽搁,又摇通了楚婉婷学校的电话。
电话接通,听到楚婉婷那带着笑意的“喂?”一声,王铁柱心里就踏实了大半。
“婉婷姐,是我,铁柱。”
“铁柱啊,咋想起给姐打电话了?是不是供销社那边有消息了?”楚婉婷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
王铁柱把刚才钱干事来电,态度大变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忍不住问:“婉婷姐,是不是你……?”
电话那头,楚婉婷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了然,几分得意,还有一丝只有两人才懂的亲密。
“我也就是前两天,碰巧遇到一位关心咱们镇经济发展的老领导,随口提了一句,说咱们本地有个青年搞的草药产业不错,产品好,就是进供销社好像有点卡壳,可惜了。”她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想到,这位老领导还挺上心。”
王铁柱立刻明白了。楚婉婷这是绕过了钱干事,直接找了能管住钱干事,甚至能管住刘干事的人!而且话说得巧妙,只是“随口一提”,既办了事,又没落下任何把柄。
“婉婷姐,这次真多亏你了!”王铁柱由衷地说道。他知道,没有楚婉婷这“随口一提”,钱干事那边还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
“小事一桩。”楚婉婷的声音依旧带着笑,但接下来语气微微变了,压低了些,带着点撩人的意味,“帮自个儿人,不是应该的嘛?”
她特意加重了“自个儿人”三个字,听得王铁柱心里一跳。
接着,她又轻笑一声,话语里的暗示更加明显:“小王同志,你这可是又欠下姐一个人情了哦。下次来镇上,可得好好来跟姐‘汇报汇报工作’,说说你这药圃的新进展,知道不?”
那“汇报工作”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别样的风情,里面的含义不言而喻。
王铁柱握着听筒,脸上有点发热,连忙应道:“哎,知道,一定,一定好好‘汇报’。”
“这还差不多。行了,姐还有课,先挂了。供销社那边你放心,钱胖子不敢再耍花样了。”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王铁柱慢慢放下听筒,心里头一块大石头总算彻底落了地。
供销社这条路,通了!
这意味着他的药酒和草药,不再局限于村里和周边零卖,可以堂堂正正地摆上镇供销社的柜台,面向全镇,甚至可能辐射到更远的地方!他这事业,算是真正迈上了一个新台阶,步入了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楚婉婷那四两拨千斤的帮助,以及……那通电话末尾,让人心痒难耐的“工作汇报”邀请。
王铁柱深吸一口气,看着外面明晃晃的日头,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这镇上的路,往后是得跑得更勤快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