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沈清言并未使用蛮力,而是并指如剑,在车厢后门那因撞击而略微变形的锁芯附近看似随意地连点数下。指尖蕴含着巧妙的暗劲,并非破坏,而是以一种振动的方式,巧妙地拨动了内部几近崩坏的机簧。
“咔哒”一声轻响,原本卡死的门栓应声弹开。
他轻轻一推,沉重的车门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向后滑开。深夜微凉的空气裹挟着泥土、青草以及汽车泄漏的机油味道,瞬间涌入这充满血腥气的车厢,带来一丝令人精神一振的清醒。
没有丝毫犹豫,沈清言青衫微拂,身形如同一片被风吹出的落叶,轻飘飘地跃下了车厢,落在松软的绿化带草地上。动作舒展自然,仿佛只是下车散步,而非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的绑架与车祸。
“站住!”
“不许动!”
身后传来那两名NSId特勤人员又惊又怒的呵斥,以及手枪保险被打开的清脆声响。但他们投鼠忌器,一方面震惊于沈清言神乎其技的脱困方式,另一方面也牢记着“目标极高价值,尽量活捉”的最高指令,不敢轻易射击要害。
沈清言对他们的警告充耳不闻,落地后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辨明了一下方向,便朝着与公路垂直的、更显荒僻的城区边缘地带,不紧不慢地……跑了过去。
是的,跑。但他的跑,绝非寻常人的亡命狂奔。
他的步伐依旧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双腿摆动幅度不大,频率也不算极快,但每一步踏出,足尖在草地上只是轻轻一点,身体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滑出丈许距离,姿态飘逸,点尘不惊。这并非任何已知的轻功身法,更像是身体机能被优化到一定程度后,对力量与移动方式的一种本能运用,效率极高,且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从容。
“追!快追!他跑不远!”特勤人员一边通过对讲机向可能存在的后方支援汇报情况,一边咬牙忍痛跳下车,奋力追赶。但他们刚才在车祸中受了些震荡,速度大打折扣,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青衫背影以一种看似不快、实则迅捷的速度迅速拉开距离。
然而,真正的威胁,并非来自他们。
“吱——!”
刺耳的刹车声在公路另一侧响起!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越野车如同幽灵般冲出,一个甩尾横停,车门猛地推开,脸上带着疯狂与狰狞之色的黑鹰跳了下来,他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枪管较粗的手枪,显然就是那支发射特制高强度麻醉弹的武器。
他身后,竟然还跟着两名影卫!这两人并非之前车厢内的任何一人,而是留守在指挥车或者作为预备队的成员。他们同样眼神赤红,呼吸粗重,显然也通过通讯器听到了关于“宝藏”的一切,此刻看向沈清言的目光,充满了将其视为“移动藏宝图”的贪婪与炽热!
“分头包抄!把他逼到前面的废弃工地!那里没人,方便动手!”黑鹰经验老辣,一眼就判断出沈清言的移动方向,立刻下达指令。
他自己带着一名影卫从左侧迂回,另一名影卫则如同猎豹般从右侧高速突进,试图形成合围。那两名受伤的NSId特勤,反而被甩在了后面。
沈清言似乎对身后的追兵了如指掌,他并未改变方向,依旧朝着那片黑鹰所指的、隐约可见断壁残垣的废弃建筑群跑去。他的速度维持在一个微妙的水平——既让追兵觉得有机会追上,不至于放弃,又始终保持着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如同在故意牵引着他们。
夜色成了他最好的掩护,青衫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追逐在荒草蔓生的空地、残破的水泥预制板和各种建筑垃圾之间展开。深一脚浅一脚的地形对沈清言似乎毫无影响,他的步伐依旧稳定而高效。而后面的追兵,尤其是那两名影卫,凭借基因强化后的身体素质,在这种复杂地形中更是如鱼得水,速度极快,不断拉近着距离。
黑鹰一边奔跑,一边举起麻醉枪,试图瞄准。但沈清言的身影在废墟间飘忽不定,总是巧妙地利用残垣断壁作为遮挡,让他难以锁定。
“左边!堵住他!”黑鹰厉声喝道。
左侧包抄的影卫发出一声低吼,猛地加速,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撞开挡路的几块废木板,狞笑着扑向沈清言必经之路的前方。
沈清言脚步微微一错,身形如同鬼魅般划出一道小小的弧线,间不容发地避开了对方的扑击,同时足尖在一块半埋于土中的水泥块上轻轻一点,身体借力腾空,如同一只轻盈的大鸟,越过了一道约莫一人高的残破砖墙,落入了墙后更显幽深、如同被遗忘角落的工地核心区域。
这里似乎是原本规划中的某个厂房地基,只浇筑了部分底层框架和承重柱,如同巨大的水泥骨骼裸露在夜空下。地面坑洼不平,积着前几日降雨留下的浑浊水洼,四周堆放着生锈的钢筋和废弃的搅拌机,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铁锈的沉闷气息。
唯一的出口,似乎只有沈清言刚刚跃入的那个方向,而此刻,黑鹰和两名影卫已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成品字形围了上来,彻底封死了退路。
背后,是一堵尚未完工、高达四五米、表面粗糙的水泥高墙。左右两侧,是林立的、冰冷的水泥承重柱,如同监狱的栅栏。
看起来,这确实是一个绝佳的……瓮中捉鳖之地。
黑鹰喘着粗气,脸上因为奔跑和兴奋泛着油光,他一步步逼近,举起了手中的特制麻醉枪,枪口牢牢锁定在沈清言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残忍笑容。
“跑啊!你再跑啊!”黑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沈先生,游戏结束了!这地方不错,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深入交流’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枪:“认识这个吗?高强度速效麻醉弹,大象挨上一针也得睡上半天!我劝你最好乖乖合作,把‘唐诗剑法’的完整口诀、天宁寺佛像的所有细节,还有……‘丹书铁券’和‘传国玉玺’真正的位置,一字不落地说出来!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先尝尝昏睡过去的滋味!虽然麻烦点,但总有办法让你开口!”
两名影卫一左一右,如同两座铁塔般封住侧翼,他们粗壮的胳膊上肌肉贲张,青筋如同虬龙般蠕动,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死死盯着沈清言,仿佛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警惕一只随时可能暴起伤人的困兽。
气氛剑拔弩张,杀机四溢。
然而,身处“绝境”的沈清言,面对指着自己的枪口和三名凶神恶煞的追兵,所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惊慌失措,也不是试图辩解或求饶。
他先是微微蹙眉,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身青布长衫。经过方才一番“运动”,尤其是穿越杂草和废墟,衣袂下摆和袖口处,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许尘土和草屑,甚至还有一两处被尖锐的钢筋划出了细微的抽丝。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认真、甚至带着点惋惜地,轻轻拍打着衣衫上的尘土,又理了理略微有些歪斜的衣领,试图将那些褶皱抚平。动作舒缓,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看向一脸错愕的黑鹰,轻轻叹了口气,那语气里带着七分无奈,三分自嘲,悠悠然道:
“唉,仓皇奔走于草莽瓦砾之间,弄得一身尘垢,衣冠不整,实在是……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他的声音不高,在这片寂静的废弃工地里却异常清晰。
“……”
黑鹰举着枪的手僵了一下,脸上的狞笑凝固了。
两名影卫那充满兽性的眼神里,也闪过一丝茫然和……荒谬。
斯文扫地?
这都什么时候了?命都快没了!还在乎衣服脏不脏?斯文不斯文?
这人脑子是不是真的有问题?!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黑鹰心中的邪火“噌”地一下又冒了起来,甚至压过了那股不安。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和轻视。
“妈的!死到临头还跟老子装腔作势!”黑鹰咬牙切齿,手指扣紧了扳机,“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清言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威胁,整理好衣衫后,好整以暇地将双手负于身后,环顾了一下这片将他“困住”的废弃工地,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水泥柱、粗糙的墙壁和坑洼的地面,最终,落在了黑鹰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他的眼神,平静依旧,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此地风水不佳,煞气凝聚,非善地也。”他摇了摇头,像是风水先生在点评一块凶宅,“诸位选在此处了结因果,怕是……不太吉利。”
黑鹰被他这神神叨叨的话气得差点笑出来,狞声道:“吉不吉利,老子说了算!现在,给我跪下!把东西交出来!”
沈清言闻言,轻轻笑了。那笑容很淡,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洞悉一切的力量。
“交出东西?”他重复了一遍,微微偏头,像是在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你们想要的东西,我确实有。但,就凭你们……接得住吗?”
他的话音落下,负在身后的双手,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引动了周遭某种沉寂力量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夜风吹过废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亡魂的低语。
好戏,似乎才刚刚开始。而“绝境”之中的猎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