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晴拖着一身伤痕回到临时租住的地下室时,浓重的霉味差点让她吐出来。
地下室只有不到十平米,摆着两张折叠床和几个破箱子,墙角堆着没洗的衣服,散发着酸臭味。张翠兰正坐在床沿抹眼泪,赵建国蹲在地上,手里攥着一张催债单,纸都被捏皱了。
“小晴?你去哪了?”张翠兰看到女儿回来,眼睛通红,“那些放高利贷的又来了,说再不还钱,就卸你爸一条腿!”
赵晴没说话,走到墙角的破镜子前。镜子里的女人面色惨白,嘴角带着淤青,脖子上还有几道清晰的红痕,眼神空洞得像个幽灵,那是苏向昨晚留下的痕迹。
屈辱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冲进没有门的卫生间干呕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了?”张翠兰跟过来,看到她身上的痕迹,突然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你……你去找那个废物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赵晴漱了漱口,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说,可以帮我们还高利贷。”
“真的?!”赵建国猛地站起来,眼睛里爆发出希望的光,“他真的肯帮我们?他要什么条件?”
张翠兰也愣了,随即啐了一口:“那个废物能有什么钱?肯定是想骗小晴!小晴,你可别再被他骗了!”
“他不是废物。”赵晴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他现在住在大别墅里,龙姐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他有钱,也有能力帮我们。”
赵建国和张翠兰哑口无言。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被他们踩在脚底三年的赘婿,竟然真的成了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
“那……他到底要什么?”赵建国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晴避开他们的目光,看向潮湿的墙壁,一字一句地说:“他要我们……明天早上,去黑拳场门口跪着。”
“你说什么?!”张翠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让我们去跪着?去给那个废物跪着?!小晴你疯了?!我们是你爸妈!是长辈!怎么能给一个晚辈下跪?!”
“他不是晚辈,他是苏向。”赵晴转过身,眼神里带着一丝绝望的疯狂,“他要我们给他磕头谢罪,磕到他满意为止。不然,就看着爸被卸腿,看着我们全家饿死在这地下室里!”
“我不去!死也不去!”张翠兰跳着脚骂,“一个上门赘婿,也敢让我们给他下跪?他算个什么东西!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去告他!”
“告他?”赵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告他什么?是我自己去找他的。你以为现在还有人信我们吗?赵家已经完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她指着赵建国手里的催债单:“那些人明天就会来,到时候爸少了一条腿,我们怎么办?你去卖血吗?还是去乞讨?”
张翠兰被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可……可那是下跪啊……我们赵家就算再落魄,也不能丢了这个脸……”
赵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太久的嘶吼,“我们现在还有脸吗?三年前你们把苏向当狗使唤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脸?你们逼他喝洗脚水,让他大冬天跪在雪地里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脸?现在他要我们磕几个头,你们就觉得丢脸了?!”
她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赵建国和张翠兰脸上,让他们无地自容。是啊,他们对苏向做的那些事,比下跪更丢人。
赵建国蹲回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呻吟:“造孽啊……这都是造孽啊……”
地下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提醒着他们还活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
过了很久,赵建国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赵晴,“……他说……要磕多久?”
“不知道。”赵晴摇摇头,“他说,磕到他满意为止。”
张翠兰抓住赵建国的胳膊:“老头子你疯了?你真要去给他下跪?我们宁愿死,也不能受这个辱!”
赵建国甩开她的手,眼神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死了倒是干净,可小晴怎么办?她还年轻,难道要跟着我们一起烂在这地下室里?”
他看向赵晴,这个他从小疼到大的掌上明珠,现在成了这副样子,他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不就是下跪吗?”赵建国惨笑一声,“想当年我创业的时候,给人磕的头还少吗?为了小晴,磕几个头算什么?只要能让她活下去,别说磕头,就是让我给他当牛做马,我也认了!”
“爸!”赵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张翠兰还在哭:“可他是苏向啊……是那个废物……我们给他下跪,以后还怎么在江城抬头?”
赵建国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我们现在还有抬头的资格吗?等高利贷把我们逼死了,连低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深吸一口气,“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我们去黑拳场。”
张翠兰还想说什么,却被赵建国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看着丈夫憔悴的脸,看着女儿麻木的眼神,终于意识到,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尊严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赵建国就把自己和张翠兰的衣服翻了出来,仔细地熨烫了一遍,就算是下跪,他也想体面一点。
张翠兰红着眼睛,默默地梳着头发,一遍又一遍,像是在跟自己的尊严做最后的告别。
赵晴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眼神空洞。她知道,从他们跪下的那一刻起,赵家就真的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早上七点,黑拳场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里是江城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三教九流都有,看到赵家三口站在门口,立刻围了上来。
“那不是赵家的人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听说他们家破产了,还欠了高利贷。”
“赵晴怎么回事?看她那样子,好像被人打了……”
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在他们身上,张翠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下意识地想躲,却被赵建国拉住了。
“老婆子,别怕,很快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