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笼罩着这片刚刚经历过意识层面惊世之战的焦土。
只有裂痕因能量反噬发出的、如同垂死野兽般的低沉嗡鸣，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岩石崩裂声，提醒着人们危机尚未远去。
翠绿色的净化之光已然消散，但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虚空污染和虫族特有的腥甜气息，却被驱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初霁般的、带着淡淡生命气息的清新。
这是林婉最后爆发的净化之力留下的痕迹，如同在废墟中顽强绽放的花朵。
李万背靠着滚烫的岩石，将昏迷的林婉紧紧护在怀中，他自己的身体却如同被拆散后又勉强拼接起来的木偶，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异能核心黯淡无光，精神力更是枯竭到连维持清醒都变得艰难。
更深处，一丝冰冷、暴虐的意念如同毒蛇般盘踞在他的灵魂角落，那是虫族女王凌影留下的印记污染，虽然因为仪式中断和林婉的净化而陷入沉寂，并未立刻发作，但它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被引爆。
他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依靠着岩石，用残存的意志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不松开怀中的林婉。
远处，那些侥幸在刚才净化冲击波中存活下来的联邦陆战队员，此刻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他们看着相拥昏迷的两人，眼神复杂，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刚才那场超越他们理解范畴的战斗——黑暗的降临，翠光的爆发，以及最终邪恶意识的溃逃——彻底震撼了他们的认知。
通讯器中一片死寂，连秦风那惯常的、带着命令口吻的声音也消失了。显然，发生在林婉身上的变故，以及李万那决绝的冲锋和最后关头力挽狂澜（在他们看来）的表现，让这位一向以冷静和掌控力自傲的少尉也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之中。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才有两名胆大的陆战队员，在同伴的掩护下，小心翼翼地靠近。
“他们……还活着吗？”一名士兵低声问道，声音带着不确定。
另一名士兵用生命探测器扫描了一下：“生命体征很微弱，但稳定。那个男的……伤得很重。”
他们看着李万那布满血迹和能量灼伤的脸，以及他即使昏迷也依旧保持着守护姿态的手臂，眼神中少了几分之前的戒备，多了几分复杂。是这个被他们视为“不稳定因素”的男人，最后似乎……拯救了所有人？至少，那个恐怖的东西被他（和林婉一起）赶跑了。
“怎么办？带回船上？”
“等少尉命令吧。”
他们不敢擅自移动，只能持枪警戒在周围，等待着来自“开拓者号”的指令。
而此时，“开拓者号”的指挥桥内，气氛同样凝重。
秦风站在主屏幕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屏幕上显示着下方战场的实时画面，以及林婉和李万的生命体征数据。艾拉博士则在一旁飞快地操作着终端，分析着刚才记录到的、那匪夷所思的能量波动和精神力频谱。
“确认了吗？”秦风的声音沙哑。
“基本可以确认。”艾拉博士推了推眼镜，脸上混合着后怕和学术性的兴奋，“刚才附体林婉的，是一种极其强大的、带有明显虫族特征的精神意识体，其能级远超我们数据库中的任何记录！而将其驱逐的，是李万和林婉两人精神力产生某种特殊共鸣后，引动的、高度凝聚的净化能量爆发！”
她调出一组数据，指着那剧烈波动的曲线：“看这里，在意识体被驱逐的瞬间，裂痕的能量输出骤降了百分之四十！那个未成形的召唤物也陷入了沉寂！他们……他们真的做到了！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暂时化解了最大的危机！”
“暂时……”秦风咀嚼着这个词，目光锐利地看向屏幕上昏迷的李万，“也就是说，裂痕还在，那个意识体……也可能还在。”
“是的。”艾拉博士点头，“裂痕的能量结构虽然受损，但根基未毁，仍在缓慢吸收能量自我修复。那个意识体……虽然受创不轻，但它的本源似乎与裂痕深处连接，并未完全消失。”
秦风沉默了片刻，目光闪烁不定。
李万和林婉展现出的力量，已经彻底超出了“临时盟友”甚至“可利用资产”的范畴。
他们能够重创乃至驱逐那种级别的存在，其潜在价值……和潜在威胁，都是无法估量的。
尤其是李万，他那吞噬能量和最后精神共鸣的能力，简直闻所未闻。
现在两人陷入昏迷，正是彻底控制他们的最佳时机。是作为英雄救治，还是作为“样本”控制起来，深入研究他们的力量来源？
“派遣医疗救援小组下去。”秦风终于做出了决断，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优先确保林婉和李万的生命安全，将他们带回舰上最高级别的医疗舱，进行……全面检查和治疗。”
他特意加重了“全面检查”几个字。
“那裂痕……”艾拉博士问道。
“持续监控。在评估出安全方案之前，暂停一切主动攻击行动。”秦风看着那道依旧不稳定的暗红色裂痕，眼神深邃，“我们需要重新评估这一切……尤其是，他们两人在这场事件中扮演的……真正角色。”
他心中已然明白，这次事件绝非简单的虚空灾害，背后牵扯出的虫族女王和这对身怀秘密的男女，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掌握了李万和林婉，或许就掌握了在风暴中生存甚至获利的关键。
很快，一艘小型医疗艇从“开拓者号”分离，朝着地面降落。
焦土上，李万在深沉的昏迷中，并非全无感知。
他能模糊地感觉到有人靠近，感觉到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抬起，与林婉分开，放入冰冷的医疗舱内。
他本能地想要挣扎，想要回到林婉身边，但身体的极度虚弱和灵魂深处那蛰伏污染的隐隐牵制，让他连睁开眼皮都做不到。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最后一丝精神感应，牢牢锁定不远处林婉那微弱但平稳的生命气息。
【婉儿……等我……】
随后，黑暗彻底吞噬了他的意识。
而在那无人能窥探的灵魂深处，那丝沉寂的女王印记，如同拥有生命般，微微蠕动了一下，似乎在适应着新的“温床”，并悄然释放出微不可查的、充满了诱惑与低语的精神波动，试图在宿主最虚弱的时候，播下控制的种子。
余烬未冷，暗影，已然蛰伏。
（第三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