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知弦没想到他如此蛮横,说动手就动手,躲闪不及,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火辣辣地疼。
兔子面具都被打歪了几分,嘴角瞬间破裂,渗出血丝。
他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半步,却依旧死死挡在君天碧前面,没有退让。
而君天碧自始至终都置身事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又斟了一杯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神情。
只在王克动手的间隙,她才淡淡开口,凉意如霜,问的是湛知弦:
“这条命,该留吗?”
湛知弦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心脏因她这轻飘飘的问话而紧迫得酸疼。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该”或“不该”。
只是固执地站在原地,用自己的方式,反抗着君天碧那视人命如草芥的嗜杀本性。
王克见君天碧完全无视自己,更是怒不可遏,他觉得这主仆二人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绕过挨了一拳却仍不肯让开的湛知弦,就想直接去揪君天碧的衣领:“戴个鬼脸装神弄鬼!小爷我今天就让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湛知弦再次伸手,死死拉住了他的胳膊!
“滚开!”王克伸手去推湛知弦。
“王克!”湛知弦咬牙,用尽力气反手也回敬了他一拳,砸在他腹部!
趁王克吃痛弯腰之际,他厉声喝道:“城中律法森严!禁止私斗,更禁当众行凶!你当众殴打他人,还想对......我兄长不利,眼中可还有王法?!”
“王法?”王克捂着肚子,疼得龇牙咧嘴,又听他提起律法,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猛地直起身,鄙夷地嗤笑道:“在这尧光城,小爷我就是王法!”
“律法?那是什么狗屁东西!谁敢把老子怎么样?!”
他嚣张地环视一圈门外那些敢怒不敢言的看客,竟从腰间唰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闪开!”
匕首指向湛知弦,他眼神凶狠,猖狂大笑:“再不滚开,小爷我现在就宰了你这个多管闲事的狗奴才!看看有没有人敢替你喊一声冤!”
门外,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敢上前劝阻,更无人敢去报官。
王家的权势,可见一斑。
湛知弦看着近在咫尺的利刃,心脏狂跳,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但他还是挺直了脊背,钉死在原地,寸步不让。
他不能退。
退了,王克必死无疑。
不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他咬牙,还想再说什么。
王克已然失去耐心,眼中凶光毕露:“找死!”
他手腕用力,匕首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刺湛知弦心口!
这一下,又快又狠,竟是真要取他性命!
门外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湛知弦瞳孔骤缩,死亡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他几乎能感受到匕首尖端那冰冷的触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安坐如山的君天碧,终于动了。
她甚至没有起身。
只是抬手揽在湛知弦腰间,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地便将僵立着的他带得一个旋身,侧倚在自己身侧。
同时,穿着锦靴的脚快如闪电般踢出!
“铛——!”
一声锐响!
那柄锋利的匕首脱手飞出,化作一道寒光,深深钉入了雅间的门板之上,刀柄兀自嗡嗡震颤!
王克捂着自己剧痛欲裂的手腕,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
他脸上的嚣张气焰消散了大半,他捂着手腕,骇然抬头,看向那个依旧端坐,只出了一脚的君天碧。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君天碧缓缓收回腿,嘲弄地扫了他一眼:
“你爹没教过你,有些人,你惹不起么?”
那眼神,冰冷刺骨,让王克心底莫名生出寒意。
他知道今天踢到铁板了,硬碰硬恐怕讨不了好。
“好!好!你有种!”
他不敢再停留,忍着剧痛,色厉内荏地撂下狠话,眼神阴鸷地在君天碧和湛知弦身上扫过,“咱们走着瞧!”
说完便在同样吓傻了的家丁搀扶下,狼狈不堪地挤开人群,仓皇逃窜。
他一走,雅间内外顿时安静下来。
看客们窃窃私语,却无人敢多留,很快散去。
湛知弦直到王克的身影消失,才松了一口气,脱力地靠向君天碧身侧的椅背。
他想起脸上的伤和嘴角的血迹,连忙抬手擦拭,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多谢城主......手下留情。”
他指的是她没有当场格杀王克。
君天碧松开揽着他的手,目光扫过那柄钉在门板上的匕首,意有所指:“你看他像是会领情的样子吗?”
她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清楚。
湛知弦心中一凛,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君天碧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抿了一口,洞悉世事般冷道:“该死的人,再怎么给机会,也都会再三......自取灭亡。”
湛知弦默然。
他知道王克的性子绝不会就此罢休,后患无穷。
君天碧的目光落在他破了皮的嘴角上。
“疼么?”
湛知弦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情急之下,君天碧将他揽抱着带离危险......
那只手冰冷依旧,可在那生死一线间,竟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而他,竟然......忘记了厌恶这本该令他恐惧的触碰。
甚至,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还残留腰间,与嘴角火辣辣的疼痛交织在一起......
他垂下眼眸,不敢再看君天碧,只觉得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热度,又悄然爬了上来。
“还......还好。”
君天碧看着他窘迫又强自镇定的模样,没有再说话。
只是那面具后的目光,更加幽深难测了。
还好,就是还不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