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碧任由他的指尖在自己脸上流连片刻,才起身下榻,走向盆架洗漱。
闻辛忍着身上难以启齿的酸软不适,也跟着坐起身。
中衣松散,露出颈侧和锁骨处点点暧昧的红痕,在晨光中格外旖旎。
他随意披上外袍,走到君天碧身后,拿起木梳,为她梳理着那一头墨缎般的长发。
有些生疏,却认真专注。
最后,他取下自己发间那素玉簪为她束发。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她身后,看着镜中映出的绝尘容颜,心中满是不舍,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城主......珍重。”
君天碧透过铜镜,看着他强忍不适却依旧坚持的模样,缓缓起身。
她转过身,撩起他方才为自己束发的手,按上他清瘦的腰身。
闻辛整个人一颤,脸颊立时爆红,心惊肉跳地看向君天碧,眼神里写满了惊疑和一丝求饶。
不是吧......天都亮了,还要来吗?
他这身子,真的......有点承受不住了......
“城主......可、可不可以下次?”
他都带上了颤音。
君天碧看着他这能屈能伸的模样,眸中掠过一丝笑意。
掌下却凝起一股温和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缓缓渗入他酸疼的肌理,缓解他的疲软不适。
“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她语带戏谑,“多练体术,强健体魄才是正理。”
“这般不经用,如何为孤分忧?”
闻辛这才明白过来,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又被那直白的嫌弃弄得面红耳赤。
他顺势揽住君天碧的腰,将脸埋在她颈窝,嗅着那令人安心的冷香,眷恋依赖:
“您还没走......我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君天碧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
“那就跑快点,”她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平静而笃定,“追上来。”
闻辛在她肩头默默点头,手臂收紧了些。
他会的。
他可不放心......尧光城丹朱阁里那些不明真相的“同僚”们。
不多时,檀焚前来接闻辛回赤蒙城主府。
画舫之外,河水粼粼。
君天碧与甘渊翻身上马,与站在岸边的闻辛、檀焚简单颔首示意,便调转马头,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马蹄嘚嘚,踏着清晨的薄雾远去。
甘渊策马与君天碧并行,忍了又忍,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扯着嗓子喊:
“城主,属下斗胆问一句......您昨天夜里,是不是揍那病秧子了?”
“嗯?”君天碧目视前方,发出疑问。
“属下好像听见,他哭得挺惨的......”
甘渊一脸“我都懂”的表情,咂咂嘴:
“啧,瞧他今天早上那样子,眼睛红红的,走路还有点别扭,揍挺狠吧?”
“还有,您这新发簪,看着眼熟,好像是他平时用的那根吧?您还把人家的玉簪子给抢了?”
他指了指君天碧发间那根明显不属于她的素玉簪。
闻言,君天碧只是淡淡地瞥了甘渊一眼,并未回答。
但那眼神,足以让甘渊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
吓死人了,连病秧子都揍,没人性,没人性啊!
日夜兼程,马蹄踏碎了三日的风霜。
曙光初破,染亮尧光城巍峨的轮廓。
君天碧与甘渊二人两骑,驰入了肃穆的尧光城主府。
连续赶路的疲惫刻在骨子里,甘渊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
他此刻只想找个地方瘫着。
经过庄严前殿时,闻听里面人声隐约传来,朝会竟然还未散去。
他正想请示是否直接回去歇息,她并未转向寝殿方向,反而朝着前殿走去。
君天碧玄衣之上虽沾染了仆仆风尘,那双眸依旧清亮锐利。
“去看看。”
声音沙哑,却听不出多少倦意。
甘渊在心里哀嚎一声,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忍不住小声嘟囔:
“城主,您这精神头也太足了......属下是服了。”
“不去补觉,听那群苍蝇嗡嗡有啥意思?”
君天碧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抱怨。
她是想直接回寝殿歇息,既遇上朝会未散,便改了主意。
想去看看她不在的这些时日,湛知弦与那群蠢材相处得如何。
甘渊无奈,只能强打起精神跟上。
当城主真是份苦差事,连觉都睡不安生。
尚未踏入殿门,便听见里面传来沸反盈天的争执。
殿内,文武官员分列两侧,气氛剑拔弩张。
大多数言官正围着御座旁站立的湛知弦,唾沫横飞地劝说着:
“湛公子!北夷兵强马壮,又有离耳城为援,来势汹汹!我尧光城内政初定,实在不宜此时大动干戈啊!求和方为上策!”
“是啊!不如暂且忍让,送上岁币,以求和平,方为上策!”
“小不忍则乱大谋!还请湛公子以大局为重!”
竟也有一些武官面露犹豫,出声附和求和之论。
“是啊!我尧光城经此前动荡,元气未复,此时硬碰,实非良策!应以和为贵,派遣使者,陈明利害,或可避免刀兵之祸啊!”
“王大人此言差矣!北夷狼子野心,岂是区区求和能够满足?今日退一尺,明日他们便敢进一丈!唯有迎头痛击,方能保我尧光威严!”
一个洪亮的武将声音反驳,但附和者不多。
而被众人围在中央的湛知弦,一身月白云纹常服,身姿挺拔如竹。
这个平日里温润示人、多次劝谏君天碧施仁政的男子,此刻却脊背挺直,眼神锐利如出鞘利剑。
他朗声反驳着求和派的论调,坚定地主战。
“北夷狼子野心,岂是岁币可以满足?今日割五境,明日割十境,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城,而北夷兵又至矣!”
“城内政事已稳,军备粮草亦有所储,并非无一战之力!”
“尧光城新立之威,正需一战以定乾坤!”
有人将矛头指向了御座之旁那道清濯的身影。
“湛公子,您素来劝谏城主仁德,如今为何一反常态,执意主战?岂非前后矛盾?”
湛知弦面容沉静,“此一时,彼一时!仁德非怯懦,更非纵容豺狼!”
“北夷趁我城主不在,陈兵边境,意在试探,更在侵吞!”
“若此时示弱求和,无异于将尧光子民置于虎口之下!只会让周边诸城以为我尧光可欺,日后永无宁日!”
“战,是为守护来之不易的安稳,是为扞卫尧光城的尊严!绝非好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