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上洒下细碎金斑，廊下的海棠开得正盛，风一吹便簌簌落了满地粉白。
“清韵姐姐，快点嘛！”景兮提着石榴红的襦裙下摆，珠花在发间晃出细碎流光，转身时裙摆扫过阶前落花，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雀跃，“皇祖母早就在外面等着我了，今日可是我的生辰宴呢！”
宋清韵刚将叠好的素色披风放进竹篮，抬眼便见少女要往外跑，忙上前两步轻轻拽住她的衣袖，指尖触到那片柔软的云锦：“阿兮慢点，宫里规矩多，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行止要稳，哪能这样跑？仔细摔着。”
景兮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晃了晃她的胳膊，颊边梨涡浅浅陷着：“哎呀姐姐，就今天这一回嘛！生辰宴一年才一次，皇祖母定然不会怪我的。”
说着还俏皮地吐了吐舌尖，眼底亮得像盛了星子。
宋清韵望着她鲜活的模样，无奈地轻叹了声“哎”，伸手替她理了理歪掉的发带，指尖拂过少女额前柔软的碎发：“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
两人正要出门，景兮瞥见竹篮里叠得整齐的绢帕、香囊，还有一小盒杏仁酥，当即皱了皱鼻子，伸手就要去推：“不用拿这么多，宫里什么没有？等会儿我让春桃去库房给你重新取，比这些精致多了。”
宋清韵却按住她的手，将竹篮提得更稳了些，目光掠过院角那株略显枯瘦的梧桐，语气轻缓却认真：“能省便省，咱们如今的日子虽安稳，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生来富贵，多带些自己的东西，总比麻烦旁人好。”
景兮看着她眼底的澄澈，先前的雀跃淡了些，伸手挽住她的胳膊，笑着往门外走：“那我帮你提篮子！这样姐姐就不用累着啦，咱们快些走，别让皇祖母等急了。”
宋清韵被她拉着往前走，指尖触到少女温热的掌心，望着廊下纷飞的海棠花瓣，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景兮刚扑进太后怀里，就被老人家笑着揽住，锦缎裙摆扫过铺着绒毯的地面，留下细碎声响。
“兮儿长大了，祖母都快抱不动了。”太后的掌心覆在她发顶，指腹轻轻摩挲着她鬓边的珍珠发扣，眼底满是疼惜。
景兮仰着小脸，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声音清脆得像浸了蜜：“兮儿马上九岁了，等再过几年，就能反过来扶着祖母走路啦。”
太后被她逗得笑出了声，牵着她温热的小手往外走，廊下的宫灯已经点亮，暖黄的光映着青砖：“走吧，你母皇母后都在长乐宫等着呢，今日宫里可热闹着。”
长乐宫早已布置得焕然一新，朱红梁柱上缠绕着明黄绸带，殿中摆着一张巨大的紫檀木长桌，桌上铺着暗纹锦布，蜜饯、果脯、精致的糕点摆得满满当当。
殿角的青铜编钟旁，乐师们手持乐器，见景兮进来，立刻奏响了轻快的乐曲。
景鹤声身着明黄常服，坐在主位上，见她进来便招手，身旁的刘清婉和柳问凝也起身相迎。
“过来，母皇给你备了份礼物。”景鹤声说着，示意宫人递上一个锦盒，打开时露出一柄精致的木剑——剑鞘上雕着缠枝莲纹，剑柄裹着防滑的鹿皮，长度恰好适合九岁孩童的手臂。“按你身量特地打造的，日后想练剑，就让侍卫教你。”
景兮双手接过木剑，剑柄的温度透过鹿皮传来，她兴奋地挥了挥，眼里闪着光：“谢谢母皇！”
“还有我的。”景伊提着一个描金漆盒走上前，盒里是一套文房四宝，笔杆嵌着细碎的宝石，宣纸是特制的雪浪笺，“知道你最近爱写字，这套笔墨不易晕染，正适合你用。”
景瑶则递来一个绣着瑞兽的布偶，布偶眼睛是两颗圆润的黑玛瑙：“这是我让绣坊做的，晚上抱着睡，就不怕做噩梦了。”
刘清婉笑着将一个缀着流苏的香囊挂在她腰间，香囊里装着安神的草药：“这香囊能驱虫安神，你平日里带着，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些。”
柳问凝则送上一本线装的《山海经》，书页间夹着一张她亲手绘制的山海图：“里面的故事很有趣，若是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我。”
太后最后递上一个玉镯，玉质温润通透，雕着小巧的风铃花纹：“这玉镯能养人，戴着它，愿我的兮儿平安顺遂。”
景兮一一收下礼物，脸上满是欢喜。
待众人散去，宋清韵才跟着她回寝殿，刚进门就皱起了眉：“在宋府怎么说的？你是公主，怎可让我睡你的寝殿？我应当去偏殿住。”
景兮拉着她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睡嘛睡嘛，在我寝殿就听我的，没有公主和臣女之分，只有你和我呀。”
宋清韵被她看得没了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不过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景兮立刻笑了起来，想起众人送的礼物，又好奇地看着她：“她们都给我准备了礼物，清韵姐姐的呢？你是不是忘了？”
宋清韵脸颊微红，从袖中取出一方叠得整齐的锦帕，递到她面前：“这是我自己绣的，是我第一幅像样的女红，可能……没她们的礼物精致。”
景兮连忙接过锦帕，展开一看，帕子上绣着几朵风铃花，针脚虽不算特别细密，却透着几分认真，花瓣的颜色淡雅，像是沾染了春日的气息。
她凑近闻了闻，忽然眼睛一亮：“风铃花？这帕子上的味道，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宋清韵的心猛地一跳，瞳孔微微收缩——怎么可能？
景兮还未分化，根本不可能闻到她的信香。
她强压下心底的异样，勉强笑了笑：“可能是你闻错了，我……我没在帕子里加香料。”
景兮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低头又闻了闻，小声嘀咕：“怎么了？不是嘛，难道真的是我闻错了？”
“应该是你闻错了，”宋清韵避开她的目光，声音轻了些，“许是这帕子放在我袖中，沾了些寻常的熏香吧。”
景兮虽还有些疑惑，但见她这般说，也没再多问，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锦帕叠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不管怎样，这是清韵姐姐亲手绣的，我一定会好好留着，以后每天都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