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阀的靴底碾过湿泥,踏出第一步时,脚跟微微打滑。他站在空地边缘,视线从杨辰脸上移开,落在那张刚支起的金属桌上。折叠桌已展开,四条腿嵌入松软地面,表面平铺着防水布,边缘用战术配重压牢。雷震站在桌侧,手套轻抚枪套扣环,动作未完成,却已传递出明确信号。
杨辰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他左手搭在公文包边缘,拇指轻轻推了一下表冠,半圈回转。雷震立刻后退半步,站定位置,右手垂下,指尖贴住大腿外侧——这是待命姿态。
军阀终于走近,在对面坐下。金属椅发出轻微吱呀声。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麂皮袋,缓缓倒出一块沾血的石头。暗红污渍顺着钻石棱角滑落,在阳光下一闪即灭。他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一克拉一百万,现金到账,人放你带走。”
杨辰的目光扫过钻石,没有触碰。他抽出一张A4纸,是地质图谱打印页,边角有辰星科技水印。他将纸摊开,与钻石并列摆放。阳光斜照,晶体折射出六道锐利光带。
“克钦邦矿区,缅甸北部。”杨辰开口,声音不高,“这种六方双锥晶型,南美安第斯山脉从不生成。你拿缅北走私货来冒充亚马逊‘血钻’,连产地伪装都没做。”
军阀瞳孔微缩,手指停在钻石旁。
杨辰继续:“更糟的是,你选错了血迹来源。人类血液在热带环境下四十八小时就会腐败变色,而这块石头上的残留物呈鲜红色,说明是刚涂抹的动物血。猪血?牛血?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他翻开公文包,抽出一本黑色账册,“你用这笔‘血钻’交易的资金流,洗进了辰星科技三名外派员工家属账户,每人两百万,备注‘亲属慰问金’。”
账册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杨辰翻到标记页,推至中央。页面上,银行流水清晰显示三笔跨境汇款,收款人分别为工程师王振家属、技术员李浩母亲、翻译官周琳配偶。每笔款项后都附有内部审批编号,编号关联的正是军阀控制的离岸公司“南十字航运”。
“你不是要赎人。”杨辰说,“你是想用被你绑架的员工当筹码,把赃款合法化。可惜,你在财务操作上犯了个低级错误——用了我们自己的薪酬系统走账。秦峰昨晚恢复了后台日志,所有审批记录还原完整。”
军阀喉结动了一下,右手慢慢移向腰间。
雷震瞬间前压,战术靴踩进泥中一步,手枪已出套,枪口抵住对方太阳穴。金属接触皮肤的冷感让军阀僵住,他没敢再动。
“你说五亿。”杨辰合上账册,指尖仍压在封面上,“但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军阀嘴唇颤抖:“哪……两个?”
“第一个,你现在签字,交出所有被扣押人员、设备和三年内矿权勘探数据,我向国际刑警申请撤销对你旗下十三个空壳公司的立案调查。第二个——”杨辰顿了顿,左手再次轻转表冠,这一次停留一秒,“我把这本账册发给七家主流财经媒体,附上你和风行金融前cFo的通话录音,以及你通过文化保护基金会向城南钉子户转账的区块链存证。明天早盘,你的融资渠道全部冻结。”
直升机轰鸣掠过头顶,阴影扫过桌面。血钻石在光线下泛出虚假红芒,像一滴凝固的谎言。
军阀额头渗出汗珠,顺着鼻梁滑落,滴在账册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他的手指仍悬在半空,离腰间武器不过十厘米,却再也无法前进。
“你……你怎么会知道基金会的事?”他终于挤出一句话。
“因为你太贪。”杨辰说,“你一边收黑石安保的钱当护矿队,一边又接赤鹰雇佣兵团的单子做清场行动。两边都是我的死士渗透过的组织。你付给他们的每一笔佣金,都经过辰星科技搭建的结算通道。你以为是匿名交易,其实每一笔都在我系统里打了标签。”
军阀呼吸急促起来。他看向四周,装甲车队静止不动,士兵们低头回避视线。他知道那些人不会动——他们只听命于掌控资金链的人。
而此刻,资金链的终端,就坐在他对面。
“你根本不是来谈判的。”军阀低声说,“你是来接管的。”
杨辰没有否认。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U盘,放在账册旁边。银灰色外壳,无标识,但接口处有细微划痕,是反复插拔留下的。
“这里面是南美雨林边缘十二个非法矿点的坐标,包括你藏匿人质的地下坑道结构图。它现在属于你唯一的出路。”杨辰说,“选第一个选项,你还能活着走出这片雨林。选第二个——”
他话未说完,雷震突然抬高枪口,枪管轻压军阀眉心。这不是威胁升级,而是警戒反应。
远处树线晃动了一下。
杨辰眼角余光捕捉到异样。一辆装甲车的后视镜微微偏转,像是被人触碰过。他不动声色,左手第三次转动表冠,这次是逆时针半圈。
雷震收到指令,身体微沉,左腿后撤半步,进入最佳射击姿势。枪口稳定,纹丝不动。
军阀察觉气氛变化,额头冷汗滑入眼角,带来刺痛。他眨了眨眼,视线模糊了一瞬。等他再看清时,发现杨辰正盯着他身后某处,眼神冷得像铁。
“你的人藏在第三辆车后面。”杨辰说,“穿灰色作战服的那个。让他出来,否则雷震会先打碎你的膝盖骨,再一颗颗子弹清空整支车队。”
军阀脸色骤变。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喊什么,但最终只是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十秒过去。
树影深处,一道人影缓缓走出。手里举着对讲机,脚步迟疑。
雷震没有移开枪口,但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那是确认目标出现的信号。
杨辰缓缓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军阀面前。他俯视对方,左手仍戴着那块钢表,表盘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细光,正好照在账册封面上。
“现在。”他说,“做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