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间的邪阵虽破,但弥漫的阴煞怨气并未立刻散尽,如同污浊的泥沼,需要时间沉淀。墨守拙并未松懈,他先是从随身携带的玉瓶中倒出几颗散发着清冽药香的丹丸,让刘麟阁和陈不语服下,固本培元,驱散侵入体内的残余阴气。
刘麟阁服下丹药,只觉一股温和暖流化入四肢百骸,胸口的闷痛与喉间的腥甜迅速缓解,消耗殆尽的心力也开始缓慢恢复。
“此地不宜久留,官方的人很快会到。”墨守拙声音沉稳,开始指挥善后,“不语,用‘化秽符’清理我们留下的痕迹,重点是脚印和术法残留。麟阁,你随我超度此地残魂。”
陈不语立刻行动起来,取出几张绘制着漩涡状符文的黄色符纸,口中念咒,将符纸掷于地面和空气中。符纸无火自燃,化作淡淡的清辉,所过之处,他们留下的气息痕迹如同被橡皮擦去,迅速消散。
而墨守拙则走到那已失效的邪阵中央,无视满地狼藉,盘膝坐下。他并未使用桃木剑,而是取出一串色泽暗沉、饱经岁月洗礼的菩提念珠,单手竖于胸前,闭目凝神,口中开始诵念 《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
随着他那低沉而充满慈悲力量的经文化作肉眼不可见的金色涟漪荡漾开来,空间中那些因邪阵破碎而失去依附、痛苦徘徊的残破魂灵,仿佛受到了安抚,狰狞扭曲的面容渐渐平和,化作点点微光,消散于天地间,重归轮回。
刘麟阁站在一旁,默默感受着这超度的过程。与之前对抗邪祟时的雷霆手段不同,此刻的墨守拙身上散发出的是如同大海般深沉的宁静与慈悲。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和谐地统一于一人之身,这让刘麟阁对“道”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超度完毕,墨守拙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在那块捡起的黑色蛇纹木牌上。
“师父,这木牌是?”陈不语处理完痕迹,凑过来问道。
“鬼王派的信物,”墨守拙语气肯定,“南洋邪术中的一个支流,信奉‘蛇鬼娜迦’,擅长炼尸驭鬼,行事最为狠辣诡秘。以此木牌品质来看,来者在其派内地位不低。”
他看向刘麟阁:“方才那‘怨核’临死反扑,目标明确,直指于你。若非你体质特殊,关键时刻引动了法器与咒法的本源共鸣,后果不堪设想。”他顿了顿,眼中审视意味更浓,“‘乙木逢春’,生机盎然,对依赖死气、怨气修行的邪术而言,既是剧毒,亦是……大补。他们或许想吞噬你的生机,以突破自身修行桎梏。”
刘麟阁心中一寒,感觉自己仿佛成了唐僧肉。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陈不语问道,“端了人家一个窝点,还杀了这么多尸傀,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敌暗我明,需从长计议。”墨守拙将木牌收起,“此地交给‘衙门’处理,他们会以化工污染或非法人体实验等名义掩盖。我们先回承古斋。麟阁需要巩固修为,消化此次实战所得。不语,你利用司内资源,全力追查鬼王派近期入境人员的线索,尤其是与这木牌相关者。”
“明白!”
\\\\
回到承古斋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刘麟阁虽服了丹药,但精神与身体的透支依旧明显。墨守拙让他先去休息,自己则与陈不语在书房密谈。
刘麟阁回到墨守拙为他准备的静室,却毫无睡意。盘膝坐在蒲团上,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地下空间的一幕幕——尸傀的狰狞、怨核的恶毒、生死一线的爆发、以及最后师父超度亡魂的慈悲。
他下意识地手掐六丁护身咒印诀,这一次,感受截然不同。咒文诵出,那无形的守护之力似乎更加“真实”了一分,运转间少了几分生涩,多了一丝圆融。体内那微弱的炁感,虽然在量上并未明显增长,但在“质”上仿佛经过淬炼,变得更加凝练、听话。
“这就是实战带来的成长吗?”刘麟阁若有所悟。书本上的知识、师父的讲解,终究需要通过亲身经历,才能真正转化为属于自己的力量。
同时,他也清晰地认识到自身的不足。面对真正的凶险,他那点微末道行还远远不够。金光咒未成,六丁护身咒也只能勉强自保,雷法更是连入门都算不上。
变强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
\\\\
书房内,墨守拙泡了两杯清茶。
“师父,麟阁师弟这体质,恐怕以后麻烦不会少了。”陈不语难得收起了嬉皮笑脸。
墨守拙抿了口茶,目光深邃:“福祸相依。此次危机,也印证了他的潜力。能在那种情况下引动法器与咒法共鸣,绝非寻常‘乙木逢春’所能为。我怀疑……他的命格,可能比我们目前所知的更为特殊。”
“您是说……”
“仅是猜测。”墨守拙打断他,“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他的自保之力。从明日起,你带他进行雷法筑基的训练,强度可以适当增加。我会开始传授他一些基础的符箓绘制法门。”
“是!”陈不语应下,随即又道,“师父,那个逃脱的控尸者,还有鬼王派……他们这次失败,下次出手恐怕会更阴险。”
墨守拙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声音低沉:“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通知司里,提升警戒级别。我有预感,红星纺织厂,仅仅是个开始。更大的漩涡,正在形成。”
而漩涡的中心,似乎正指向他那刚刚入门、身怀特殊命格的小弟子。
刘麟阁在静室中缓缓睁开眼,看向窗外透入的晨光。新的一天已经开始,而他的修行之路,注定将与平静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