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辈?”刘麟阁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与颤抖。眼前这一幕太过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他身处异界绝地,却见到了现实世界的引路人,站在一个投影般的承古斋门前!
老者提着灯笼,昏黄的光晕在他脸上跳跃,笑容温和依旧,眼神却仿佛能洞穿时空,看透刘麟阁心中所有的惊涛骇浪。“进来吧,麟阁。还有你的朋友们,外面不太平。”他侧身让开通道,语气自然得如同在现实中的承古斋招呼晚归的学徒。
艾拉和精灵战士们面面相觑,警惕未消,但看到刘麟阁与这神秘老者似乎相识,且对方并无恶意,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刘麟阁,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这间出现在绝不该出现之地的“承古斋”。
门内景象,与记忆中的承古斋静室几乎一模一样。熟悉的檀香味道,古朴的家具摆设,甚至连博古架上那些看似随意摆放的“古物”都分毫不差。唯一的区别是,房间中央没有地板,取而代之的,是一口被青石井沿围绕、幽深不知几许的古井。
井口氤氲着淡淡的灰白色雾气,与外界笼罩街区的雾气同源,却更加凝实。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寂灭”、“恒定”与“连通”意蕴的磅礴气息,正从井中弥漫而出,充斥了整个房间。
这口井的气息,刘麟阁太熟悉了!正是承古斋后院那口作为“现实锚点”的古井!它的“投影”或者说“分身”,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坐。”老者指了指井边的几个蒲团,自己先在一个蒲团上坐下,将灯笼放在身旁。
刘麟阁依言坐下,目光却无法从井口移开。艾拉和精灵战士们则紧张地站在他身后,依旧不敢放松。
“前辈,这……这里到底是何处?您怎么会……”刘麟阁有满腹的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老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起放在井沿的一个老旧水壶,往三个陶杯里斟上清澈的井水,推给刘麟阁和艾拉。“喝口水,定定神。”
刘麟阁看着杯中清澈见底、却仿佛蕴含着无尽星空的井水,没有犹豫,端起来一饮而尽。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瞬间流转全身,抚平了他因震惊和连番战斗而躁动的心神,甚至连体内尚未完全恢复的暗伤都似乎好转了一丝。这井水,蕴含着精纯的本源之力!
艾拉见状,也学着喝了一口,翠绿的眼眸顿时亮起惊讶的光芒,她能感觉到自己消耗的自然之力正在快速恢复。
老者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穿透时空的沧桑:“此地,是‘荒古石林’之心,亦是‘泰坦源核’沉寂之地。而我,并非亲临,只是借助‘它’的力量,在此地留下的一道‘映照之影’。”他指了指身下的古井。
“映照之影?”刘麟阁若有所悟,“是因为这口井……这口‘万界井’?”
老者赞许地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知道些许。不错,此井便是维系诸界平衡的‘源海之眼’之一,亦是‘巡天’一脉守护的‘锚点’。它能映照诸天,连通有无。此地源核异动,气息透过井水传来,我自然有所感应。留下此影,一为接引,二为示警。”
“示警?”刘麟阁心中一紧。
老者的神色严肃起来:“‘玄冥’已至第二阶段。那些信奉‘吞噬’的孽障,此番目标明确,便是要强行抽取此地‘泰坦源核’,以其磅礴大地本源,结合其他‘源点’之力,强行冲开‘归墟之眼’的封印!”
归墟之眼!刘麟阁想起了青铜鼎星图核心那个被重重封锁的坐标!
“他们想打开‘归墟之眼’?为什么?”艾拉忍不住问道,脸上血色尽失。虽然不完全明白,但听名字就知道那是极其恐怖的存在。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为了迎接他们的‘主宰’——那尊在太古之战中被众圣联手放逐于归墟深处的‘吞噬之主’的意志回归!一旦归墟之眼洞开,主宰意志降临,诸界都将面临被彻底吞噬、化为其养料的浩劫!”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万界商盟的最终目的,竟然是这个!这已不仅仅是掠夺,而是灭世之举!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刘麟阁斩钉截铁。
“阻止是必然。但方法,需要抉择。”老者看向刘麟阁,目光深邃,“你有两条路。”
“其一,趁其仪式未成,魔帅未动,我以此影之力,结合井水通道,送你们直达源核沉眠之处。你们或可尝试唤醒源核残留意志,借助泰坦之力,与商盟周旋,甚至摧毁他们的仪式基盘。但此举风险极大,源核沉寂万古,意志混乱,能否唤醒、是敌是友,犹未可知。且必然与那魔帅正面冲突。”
“其二,”老者话锋一转,指向那口古井,“由此井,我可送你们直接返回‘现实’。放弃此地,保全自身。但代价是,此界源核必被吞噬,玄冥计划推进一大步,归墟之眼封印松动,留给诸界的时间将大幅缩短。”
两条路,一条是留下死战,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一条是安全撤离,但等于将灾难推迟,并埋下更大隐患。
房间内一片寂静,连精灵战士们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刘麟阁身上。
艾拉看着刘麟阁,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这是关乎世界存亡的抉择,她无法替刘麟阁做决定。
刘麟阁看着眼前氤氲着雾气的古井,又仿佛透过井水,看到了石猴在月光林地艰难抵抗排斥的身影,看到了林薇在观星阁中凝重的脸庞,看到了老者眼中那深藏的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想起了自己“修复”之道的本心。
修复,不仅是修复器物,更是修复被破坏的平衡,守护不该逝去之物。
若此时退去,与见死不救、任由珍品破碎何异?他的道心,将留下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痕。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如磐石:“我选第一条路。”
老者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仿佛早已料到他的选择:“善。既然如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他伸出手指,对着古井轻轻一点。
井中氤氲的雾气骤然沸腾,一道凝练的、由纯粹“锚点”气息构成的灰色光桥,自井口延伸而出,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直接没入了房间一侧的墙壁,仿佛连接向了某个未知的深处。
“此桥直通源核沉眠之地‘泰坦之冢’。速去速回,此影力量有限,支撑不了太久。”老者说道,身影似乎比刚才淡薄了一丝。
“前辈……”刘麟阁心中感动,知道维持这“映照之影”和光桥,对老者而言绝非易事。
“快去吧。”老者挥了挥手,“记住,源核有灵,沟通的关键,在于理解其‘悲怆’与‘守护’的本质。你的‘寂灭’,或许是抚平其创伤的良药。”
刘麟阁重重点头,不再犹豫,对艾拉等人道:“我们走!”
他率先踏上那灰色的光桥,身影瞬间被井雾吞没。艾拉和精灵战士们紧随其后。
待到所有人都消失在光桥尽头,老者的身影愈发淡薄,几乎透明。他望着恢复平静的井口,低声自语,声音缥缈得仿佛来自天外:
“种子已然播下,道路由他自择。是成为抚平创伤的‘寂灭’,还是带来终焉的‘归墟’……就看你的造化了,麟阁……”
话音落下,老者的身影如同青烟般彻底消散。房间内,只剩下那口古井,依旧在氤氲着神秘的雾气,默默连接着两个世界,见证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