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古堡的崩塌
血核爆炸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痉挛，更宏大、更彻底的毁灭已然降临。失去了血池这个黑暗心脏提供的能量维系，这座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暗夜古堡，其根基正在以不可逆转的速度走向崩溃，每一寸石砖都在发出濒死的哀嚎。
“轰隆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和持续的巨响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有无数巨人在用蛮力撕扯着古堡的基石，震得大地都在颤抖。血池大厅那高耸的、没入黑暗的穹顶率先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带着古老蝙蝠浮雕的石块开始如同陨石般坠落，砸进已然干涸、只剩蛛网般裂缝和暗红色污渍的池底，激起漫天烟尘与碎石，溅起的石屑如同锋利的刀子，刮得人皮肤生疼。
墙壁上那些描绘着黑暗仪式的壁画寸寸龟裂，颜料剥落，露出下面发黑的墙体；精美的大理石浮雕轰然剥落、粉碎，散落一地，曾经象征着权力与永恒的纹路如今只剩残破的碎片。支撑大厅的巨型石柱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一道道狰狞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而上，石柱表面的魔法符文闪烁着微弱的红光，随即彻底熄灭，石柱晃了晃，朝着四人所在的方向轰然倾塌！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尘土味、尚未散尽的甜腥血气，以及一种……能量核心湮灭后产生的、仿佛万物终结般的死寂气息。呼吸之间，满是呛人的灰尘，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细小的沙砾，喉咙干涩刺痛。
“快！这边！”谢临川强忍着内脏移位般的剧痛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嘴角不断有血丝溢出，他凭借之前记下的古堡结构和残存的空间感知，指向大厅一侧尚未完全被落石封死的拱形通道。那是他们来时通过传送阵抵达的大致方向，通道口还残留着一丝空间波动的余痕，也是目前看来唯一的生路。
四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将残存的力量全部灌注于双腿，在剧烈摇晃、不断崩塌的大厅中艰难穿梭。头顶不断有碎石落下，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脚下地面开裂，黑漆漆的裂缝中隐约能看到下方更深层的黑暗，仿佛随时会坠入无底深渊。
小林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不顾左臂传来的钻心疼痛——之前被异变管家震伤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浸透了衣袖，顺着指尖滴落——右手紧握漆黑匕首，凭借着匕首赋予的敏捷，时而灵巧地侧身避开坠石，时而猛地发力，将挡路的较小石块挑飞出去，动作间带着一丝决绝的狠厉。
小美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紧跟在谢临川身后，手中的【净化结晶】光芒已经变得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顽强地散发着最后一丝温润气息，驱散着周围因崩塌而产生的混乱能量流和绝望氛围，为众人保留着心底一线清明。她的呼吸急促而微弱，每一次奔跑都牵扯着胸腔的疼痛，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抱怨。
虞千秋断后，她的情况相对好些，但硬抗血核爆炸余波和施展【寂灭魔指】的消耗也极为巨大，脸色比平时苍白了几分。她周身萦绕着一层稀薄的紫芒，将坠落的碎石纷纷弹开，步伐看似从容，实则速度极快，目光不断扫过身后，确保没有人掉队。她手中那枚临时封印着一丝纯净血族本源的玉符，被她迅速收入袖中，此刻逃出生天才是第一要务，其他皆可暂放。
冲出摇摇欲坠的血池大厅，外面的景象更是如同末日。原本奢华宏伟的廊道此刻已经变成了危险的废墟，华丽的水晶吊灯砸落在地，碎裂的水晶四处飞溅，折射着微弱的光线，如同锋利的刀刃；墙壁大面积倒塌，露出后面扭曲的金属结构和失效的魔法符文残骸，符文闪烁着最后的微光，随即彻底熄灭；那些曾经栩栩如生的吸血鬼雕像要么摔得粉碎，要么歪斜地嵌在裂缝之中，头颅滚落，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透着诡异的死寂。
空气中充斥着吸血鬼贵族们（那些尚未完全异变或已在异变中死去的）临死前的最后哀嚎，声音凄厉而绝望，混合着建筑结构持续崩塌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形成一曲毁灭的交响乐。昔日象征着永恒与黑暗权力的暗夜殿堂，正以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走向它注定的终结。
“走这边！避开主梁结构！”谢临川大声指挥，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他的空间感知在混乱的能量场和物理崩塌中受到严重干扰，如同在狂风暴雨中辨别方向，但依旧凭借末世十年的生存经验和直觉，努力寻找着相对稳固的路径。
他们穿过曾经觥筹交错的宴会厅残骸，那里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和破碎的银质餐具、水晶杯，地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和未干的酒渍；他们越过变成废墟的藏书室区域，无数承载着禁忌知识的古籍被掩埋在瓦砾之下，纸张在崩塌中燃烧，冒出黑色的浓烟，散发出焦糊的气味；他们甚至再次经过了那条通往月光迷宫的廊道，只是此刻的迷宫入口早已被数吨重的巨石封死，上面还压着断裂的横梁，再也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一路奔逃，险象环生。有时需要从即将坍塌的拱门下惊险穿过，头顶的石块擦着头皮落下，激起的气流带着刺骨的寒意；有时需要合力推开挡路的巨大石柱，四人咬紧牙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才能在石柱彻底砸落前开辟出一条窄道。
小林和小美在这种极端环境下，潜力被进一步激发，配合也越发默契。小美的危险直觉多次预警了来自头顶或侧方的致命塌方——“左上方！横梁要断了！”“右边墙壁要塌！快躲！”——而小林则总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极致速度，一把将小美或行动缓缓的谢临川从危险区域推开，自己则险之又险地避开冲击。
虞千秋则如同定海神针，每当有巨大的、无法避开的障碍物落下时，她总会适时出手：或是一掌拍出，将半吨重的石块轰成碎块；或是以巧劲引偏，让坠落的横梁擦着队伍边缘砸向地面，为队伍开辟出生路。她的力量在持续消耗，紫芒护罩越来越稀薄，但眼神始终冷静如初，仿佛眼前这天崩地裂的景象，也不过是大道轮回中寻常的一环。
不知奔跑了多久，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就在众人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于古堡内部昏暗烛火和崩塌烟尘的光亮——那是通往古堡外侧的回廊，透过破损的穹顶和碎裂的彩色玻璃窗，隐约能看到外面那永恒夜幕的天色，月光如同轻纱般洒下，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希望。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一段相对完好的、陈列着一些古代盔甲和武器的廊道时，小美怀中的血泪项链突然传来一阵异常急促的灼热感，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
“等等！”小美猛地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拉住前面的谢临川，脸色瞬间变得复杂，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廊道左侧，“那里……有东西……很奇怪的感觉，不是危险，是……一种残留的……联系？像是……同类的共鸣？”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由暗色精铁打造的小门，门扉在持续的震动中微微敞开了一道缝隙。与周围华丽的鎏金装饰不同，这扇门朴实无华，甚至有些陈旧，表面布满了细微的划痕，仿佛很久没有被开启过，但门框周围残留的淡金色魔法封印痕迹却显示其曾经的重要性——那是一种用于隔绝能量、保护内部空间的高级封印。更奇特的是，在周围一片狼藉的崩塌中，这扇门和它所在的这片墙壁，竟然保持着异乎寻常的完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量守护着。
“残留的联系？”虞千秋神识立刻扫了过去。果然，门后的房间被一种独特的、偏向“记录”与“隔绝”的能量保护着，并未受到崩塌的严重影响。而且，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古堡本身黑暗能量同源却又隐隐超脱其上的波动，那波动不带任何攻击性，只带着一种“旁观”与“记录”的意味，像是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时间紧迫，但……或许值得一看。”谢临川权衡了一下，外面的崩塌声似乎暂时缓和了一些，而这扇门后的东西，很可能藏着关键线索。他想起了“院长”的存在，以及之前副本中隐约的关联，“可能是公爵的秘藏，或者……与‘院长’相关的线索。”
虞千秋点了点头，不再犹豫，率先走向那扇门。她轻轻推开金属门扉，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干涩的声响，在这毁灭的轰鸣中显得格外清晰。门后是一个不大的、四壁空空的密室，墙壁由白色的特殊石材砌成，能吸收能量波动，因此外面的崩塌几乎没有影响到这里。密室的中央，只有一个简单的黑色石台，石台上，放置着一颗约莫人头大小、通体浑圆、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水晶球。
此刻，那颗水晶球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稳定而规律的乳白色光芒，与古堡崩塌的毁灭景象格格不入，如同黑暗中的一点萤火。
“这是……通信水晶？”小林好奇地凑近，想要看得更清楚，手臂的疼痛在这一刻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就在这时，那水晶球仿佛感应到了生人的靠近，内部的星云流转骤然加速，一道道银色的光线在其中交织、碰撞。紧接着，一道模糊的、断断续续的全息影像，伴随着一个冷静到近乎冷漠的、混合着电子合成质感与某种非人智慧的嗓音，在水晶球表面显现并回荡在小小的密室里：
【……样本‘弗拉德’（夜裔伯爵级），编号734，‘血脉强制融合’实验日志更新……】
【……注入‘蚀月狼人’始祖血脉因子第37次……稳定性持续下降至12%……污染指数突破安全阈值300%……血核形成初步自主意识……】
【……建议方案A：增加‘纯净灵魂’单位投入，单次不低于500份，尝试压制异变……方案b：启动‘区域清除程序’，回收未污染血脉样本……】
【……‘院长’批示：驳回方案b。继续观察，记录崩溃临界点数据。‘极致恐惧’收集项目优先级更高，已同步准备启动‘寂静岭模因’投放……目标区域：东大陆废弃工业区……】
影像中快速闪过一些扭曲的实验数据图、生物结构扫描图，以及一段模糊的、标注着“寂静岭”的迷雾场景片段。而那个被称为“院长”的存在，其声音虽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让人不寒而栗，仿佛在谈论的不是生命，而是没有温度的实验耗材。
通信水晶！这是公爵与“院长”联系的残留载体，记录了实验的核心信息！
虞千秋和谢临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果然！弗拉德公爵的疯狂实验背后，真的有这个“院长”的影子！而且，他们下一个目标，果然是与“恐惧”相关，甚至直接点名了“寂静岭模因”！这意味着下一个副本，很可能是围绕“极致恐惧”展开的精神类试炼！
“藏头露尾，一丘之貉。”虞千秋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伸出手掌，按在了那颗通信水晶之上！她最厌恶这种将生命当作实验品的行径，更何况这水晶还记录着如此多的罪恶。
磅礴的魔元瞬间涌入，如同洪水决堤！
“咔嚓……砰！”
水晶球根本无法承受虞千秋那霸道的、带着净化属性的魔元，内部的星云光影瞬间紊乱、破碎，表面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下一秒，整个球体发出一声脆响，猛地炸裂开来，化作一堆毫无光泽的白色粉末，从石台上簌簌滑落，彻底失去了所有能量波动。
那残留的影像和“院长”冰冷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密室再次恢复了寂静。
“走！”虞千秋干脆利落地转身，仿佛只是捏碎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虫子，没有丝毫留恋。
四人不再停留，冲出这间小小的密室，沿着最后的廊道，奋力冲向那象征着自由与生机的出口光亮！
当他们终于踉跄着冲出一扇半塌的、雕刻着蝙蝠与荆棘的青铜大门，踏上古堡外那片冰冷、潮湿的黑色土地时，身后传来了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仿佛整个山岳都在崩塌的巨响！
“轰——！！！！！”
他们猛地回头，只见那座曾经宏伟、阴森、屹立了无数岁月的暗夜古堡，如同被抽走了骨架的巨人，在漫天的烟尘与破碎的能量光屑中，整体性地、无可挽回地向下塌陷、崩溃！高耸的尖顶塔楼率先折断、倾覆，砸向地面激起巨大的尘柱；厚重的石墙如同沙垒般瓦解，砖块滚落，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血池所在的区域塌陷出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所有的奢华，所有的阴谋，所有的疯狂与永生之梦，都被彻底埋葬在了那无尽的瓦砾与尘埃之下，再也没有一丝痕迹。
劫后余生的四人，站在废墟之前，剧烈地喘息着，身上满是血污、尘土和伤痕。小林脱力地坐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胸口剧烈起伏；小美则望着那片迅速被尘埃覆盖的废墟，仿佛还能听到那些被囚禁灵魂最后的哀嚎，她喃喃低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后怕：
“再也不说……吸血鬼帅了……”
冰冷的夜风吹过，带着废墟的尘埃和远方未知的危险气息，拂动着四人凌乱的发丝。
古堡的吸血鬼盛宴，至此，彻底落幕。
但通信水晶中透露出的信息，如同新的阴云，笼罩在刚刚脱离险境的四人心头。
“院长”……寂静岭模因……极致恐惧……
下一个副本的阴影，已然在不远处悄然浮现，带着更深的诡谲与危险，等待着他们踏入新的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