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将手贴在焚天镜的裂痕上，指腹下的震动已经没了。他慢慢抬起头，收回手，眼神很平静。
他坐在大石头上，双腿盘起来，手掌朝上放在膝盖上。焚天镜被推到一边。他闭着眼睛，呼吸变得很慢。
体内的那团金色火焰还在跳动，但节奏比刚才稳多了。他不再去压它，而是顺着它的节奏，一点点引导热流从丹田出发，沿着经脉往下走。
右臂皮肤底下有点刺痛，那是火焰纹路在移动。他没有急着让这些纹路消失，而是控制着火元的速度，慢慢地往前推进。
蒋天雄蹲在不远处的火堆边，手里握着一把短刀，眼睛一直盯着江烬看。
他看见江烬右手上那些红色的鳞片开始往回缩，从指尖一点一点退到手腕，最后完全没进皮肤里。原本发红的皮肤也恢复了正常颜色，看不出任何痕迹。
“成了？”蒋天雄站起来，提着刀走过去。
江烬睁开眼，点头：“来。”
蒋天雄一句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刀劈下去。
刀砍在江烬肩膀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砍在石头上一样。江烬站着没动，肩膀连晃都没晃一下。
“真没事？”蒋天雄皱眉，又加了点力气，再横着砍了一刀。
还是没留下印子。
“你这肉炼成铁了？”
“哈哈哈……不是硬。”江烬笑着说道，“是我不想让你碰到。”
蒋天雄收刀后退两步，双臂用力，把灵力灌进刀里，刀身泛起一层青光。他低吼一声，全力朝江烬胸口劈下。
就在刀快要碰到的时候，江烬胸前的皮肤轻轻一震，一道极淡的金光闪过，刀刃偏开三寸，砍了个空。
蒋天雄虎口发麻，差点把刀扔了。
“再来试试。”江烬说。
蒋天雄不信邪，接连三次猛攻。每一次都用尽全力，砍、扫、刺，结果全都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挡住。
最后一次，他跳起来狠狠劈下，刀尖擦过江烬脖子，连一根汗毛都没割断。
他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喘着粗气：“这还怎么打？”
江烬没说话。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心里一动。
右臂皮肤突然裂开一道缝，红色鳞片迅速爬满整条手臂，肌肉鼓起，骨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鳞甲向外延伸三寸，像披了一层燃烧的铠甲。
他转身，看向十丈外的一块巨石。
拳头一握，一步踏出。
轰！
拳风撞上石头，整块巨石剧烈晃动起来。裂缝从中间炸开，咔嚓咔嚓不断响，随后碎成一堆石块，四处飞溅。
烟尘中，江烬站在原地，拳头还没收回来。
蒋天雄瞪大眼睛，看着那堆焦黑的碎石，半天说不出话。
“刚才那一拳……用了几成力？”他问。
“不到三成。”江烬松开拳头，赤色鳞片迅速缩回去，手臂恢复原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抖。刚才体内火元有一瞬间失控，金色火焰在经脉里冲了一下，被他强行压住了。
他立刻坐下，闭眼调息。
呼吸越来越深长，体内的热流慢慢平静下来。他按照《焚天心经》的节奏，一呼一吸之间引导火元归位。
蒋天雄走近几步，小声问：“不舒服？”
江烬没睁眼，只是摇了摇头。
他知道问题在哪。力量能收也能放，但每次爆发都会对经脉造成压力。刚才那一拳看起来轻松，其实已经快到极限了。
不能经常这么用。
“你能撑住就行。”蒋天雄退后几步，重新坐回火堆旁，“刚才那一击，换我得砸十次才能做到。”
江烬没回应，还在调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寒潭边只剩下火堆燃烧的噼啪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脸色比之前好了些。
他站起身，走到潭边，弯腰捧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水很冷，但他已经感觉不到刺骨了。
身体早就习惯了冷热交替。
他回头看了眼焚天镜，还放在大石头上。镜面的裂痕还在，但好像比之前多了一丝温热。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蒋天雄问。
“等。”江烬说，“等身体彻底稳定了，再出发。”
“你不回边城？”
“现在回去没用。”江烬摇头，“彭烈跑了，主家不会认错。我现在最要紧的是掌握这股力量，而不是急着报仇。”
蒋天雄点点头：“也是。你现在比以前强太多了。”
江烬没接话。他盯着自己的右手，掌心那道逆旋回路的印记颜色更深了。他试着引出一丝火元，指尖冒出一小簇火苗，安静地烧着。
他轻轻一抖，火就灭了。
就在这时，树林里的影子晃了一下。
一个声音从林间传来：
“能收能放是好事。”
是梅凌霜的声音。
“但别忘了，焚天之力本就不该属于凡人之躯。”
话音落下，林子里没人出来，也没有脚步声。
江烬站着没动，也没回头。
他知道她已经走了。
蒋天雄看了眼树林方向，低声问：“她说这话啥意思？”
江烬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意思是，用这种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不知道。”江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但我已经走上这条路，没法回头了。”
蒋天雄没再问，拿起短刀继续擦。
江烬走回大石头边，重新坐下。焚天镜放在腿上，他用手轻轻摸着镜面。
裂痕还是原来的那些，但当他手指碰到某一处时，忽然觉得那里有点温热，好像镜子里面有什么东西轻轻跳了一下。
他停下动作，盯着镜面。
镜子里映出他的脸，眼神冷静，呼吸平稳。
可下一秒，他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金光。
不是反射。
是从身体里出来的。
他猛地抓紧镜子，手指都发白了。
体内的火焰突然躁动了一下，速度快得抓不住。他立刻闭眼，运转心经九转，强行压下去。
三息之后，一切恢复正常。
他睁开眼，呼吸略重。
蒋天雄察觉到了，抬头看他：“又来了？”
江烬点头：“刚才那一拳，伤了经脉。”
“严重吗？”
“暂时压住了。”江烬把手从镜面上拿开，“再试一次控脉，我要确保下次不会失控。”
说完，他又闭上眼，双手放回膝盖上。
呼吸渐渐平稳。
体内的火元缓缓流动，沿着经络一圈圈运行。他控制速度，不让它冲得太快。
右臂皮肤下，赤鳞再次浮现，然后慢慢退去。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顺。
第四次时，他已经能做到瞬间收放。
但第五次快完成时，胸口突然一紧。
像有根针扎进心脏。
他手指一抖，火元偏了半寸，擦过一条细小的经脉。
皮肤表面立刻烧焦出一道细线，随即愈合。
他马上停下，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不行。”他低声说，“还差一点。”
蒋天雄站起来：“要不要休息？”
“不用。”江烬擦掉汗，“再来。”
他重新闭眼。
火元再次启动。
这一次，他放得更慢。
一寸一寸，一段一段，引导金色火焰穿过主脉，绕开受伤的地方。
右臂赤鳞浮现，稳住三息，然后完全收回。
成功了。
他睁开眼，刚想说话。
指尖突然抽搐，一滴血从拇指渗出来，落在焚天镜上。
血珠顺着裂痕滑下，在镜面某个地方停住。
那一块镜面，忽然透明了一瞬。
里面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