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举起手电筒照过去,光束落在一排排斑驳的药柜上。
那些深褐色的木质柜体积着厚厚的灰尘,柜门歪斜地敞着,露出里面空荡荡的药格。
阴影在柜子后面扭曲变形,像一个个蜷缩的人影。
刚才那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突然停了。
老徐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干涩的喉咙发出“咕咚”一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往前挪了两步,手电筒的光圈在药柜间缓缓扫过,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左侧第三排药柜后,有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那影子轻飘飘的,像一片被风卷动的纸。
“别装了!”老徐刻意拔高了音量,试图用不屑的语气掩盖心底的发毛,“就你们这些小把戏还想吓到我?做梦!”
他嗤笑一声,手腕翻转,手电筒的光束立刻怼了过去。
药柜后空空荡荡,只有几只蛛网在光束里轻轻晃动。
没有回应。
他深吸一口气,攥着电筒的手心沁出冷汗。
他猛地绕到药柜后面——那里堆着几个褪色的空木箱,箱盖歪斜地搭在上面,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像是某种生物张开的嘴。
“奇怪……”
老徐皱起眉,刚要转身,脚踝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那感觉不是灰尘的冷,而是像被浸在冰水里的东西攥住了,带着黏腻的湿意。
他浑身一僵,缓缓低下头,手电筒的光顺着裤管滑下去——一只惨白浮肿的手正从木箱的缝隙里伸出来,指节扭曲地扣着他的裤脚,指甲缝里嵌着黑褐色的泥块,像是刚从坟头的烂泥里捞出来的。
“啊!”
老徐惊得浑身一颤,猛地往后拽腿,可那手的力气大得惊人,像铁钳似的死死攥着,任凭他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凉的触感顺着布料渗进来,沿着脚踝往小腿蔓延,冻得骨头缝都在发麻。
就在这时,一道手电筒的光束从走廊尽头射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光带。
紧接着,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徐领队,您怎么了?”
听到人声的瞬间,老徐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他慌忙再低头时,那只攥着裤脚的手已经消失了,木箱缝隙里只有黑漆漆的空洞,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
“哦,没事。”
老徐干咳两声,努力稳住发颤的声音,用手电筒敲了敲木箱。
“就是不小心被这玩意儿绊了一下。对了,你们刚才在哪儿?没听见我叫你们吗?”
“对不起啊徐领队,”女孩的声音带着怯怯的颤音,“这地方太瘆人了,我刚才缩在楼梯口喘气,没听清您说话。”
老徐胸口的摄像头还在亮着红光,直播间里的弹幕正飞速滚动。
他就是来拆穿“地狱使者”的——在网上传得神乎其神的装神弄鬼团伙,总有人说他们能召唤真的“脏东西”,他偏要直播探险,证明这不过是精心布置的真人秀。可刚才那瞬间的失态,差点让他先栽了跟头。
“你一个小姑娘觉得害怕很正常。”
老徐定了定神,故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在我看来,这里不过是个废弃多年的医院,除了灰尘多点,跟普通老房子没区别。这样吧,你跟在我后面,别被那些刻意布置的道具吓着。”
女孩连忙应了声好,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庆幸。
老徐没回头,继续举着电筒往前走,只是握着筒身的手指,比刚才更用力了些。
他没说的是,刚才那只手的触感太过真实,冰凉里带着腐烂的黏腻,绝不是硅胶道具能模仿出来的。
与此同时,东子带着三个人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水泥浇筑的台阶坑坑洼洼,积着一层薄灰,每踩下去一步,都发出“咚咚”的闷响,回音在空旷的楼道里盘旋,像有人跟在身后跺脚。
东子走在最前面显得格外兴奋,他举着强光手电四处扫射,光柱劈开浓稠的黑暗,照亮墙壁上剥落的墙皮和蛛网密布的角落。
“太棒了!这地方简直是为恐怖小说场景量身定做的,你看这氛围感,比我想象中强十倍!”
他用手电照了照楼梯转角的墙壁,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禁止吸烟”标语,纸边卷曲发黑,像某种风干的兽皮。
再往上走几级,二楼的走廊赫然出现在眼前,比一楼更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霉味和铁锈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捂住口鼻。
201到208,看门牌应该是内科病房。
东子用手电扫过走廊两侧的门牌,金属牌上的黑漆早已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铜色。
“咱们一间间查过去,说不定能发现点有意思的东西。”
话音刚落,他抬脚就踹向201病房的门。
朽坏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惨叫,应声而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涌了出来,比一楼的消毒水味更刺鼻,带着某种腐败的甜腻,直往人天灵盖里钻。
“呕——”
走在第二个的小孟猛地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股血腥味实在太冲,像是刚杀过猪的屠宰场,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臊。
“别急着吐,看看这床垫。”
东子的手电光落在房间里的两张铁架病床上,左边那张的床垫已经烂得露出了弹簧,右边那张却相对完好,只是上面有一大片暗红色的污渍,形状像个人躺着的轮廓,边缘已经发黑发硬,显然有些年头了。
“这血迹……”
小孟的声音带着颤音,东子举着手电凑近看,那污渍的边缘不规则,像是被人拖拽时蹭出来的。
“看着也太真了吧?不会是真出过事吧?”
“不像新鲜的。”
队伍里另一个女生小雅蹲下身,那是她作为医院实习医生的职业习惯,即使来探险也保持着这种习惯。
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污渍边缘,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
“应该是很多年前的,已经彻底渗进床垫纤维里了,而且这颜色……更像是干涸的血渍氧化后的样子。”
东子没说话,他的注意力被床头柜吸引了。
那是个掉漆的木柜,抽屉歪斜地挂着,上面放着一个同样掉了漆的搪瓷杯,杯身上印着的“为人民服务”几个字已经模糊不清,杯口沾着一圈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药渍。
他刚想伸手去拿,突然听见隔壁202病房传来“哐当”一声脆响,像是金属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