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查干塔拉草原就飘起了炊烟。淡青色的烟柱从散落的临时帐篷里升起,混着马蹄声、吆喝声,把清晨的宁静揉成了热闹的絮团。晴儿披着件浅绿色的蒙古袍,袍角被娜仁额吉缝了圈耐磨的鹿皮,走起路来利落不绊脚。她手里攥着个温热的羊皮囊,里面装着奶茶,是出门前额吉塞给她的,说“围猎要待一天,饿了就喝口,暖身子”。
昭烈早已在帐篷外等她,一身深棕色的狩猎皮甲衬得他肩背更宽,甲片边缘磨得发亮,是常年狩猎留下的痕迹。他腰间挂着柄牛角弯刀,箭囊里插满了雕翎箭,箭杆是笔直的桦木,箭尖闪着冷光。看到晴儿过来,他从马背上取下个小巧的皮帽,递过去:“早上风大,戴上这个,别冻着耳朵。”
皮帽是浅灰色的,帽檐里衬着柔软的兔毛,晴儿接过戴上,大小正好,耳尖贴着兔毛,暖得发痒。她笑着道谢,被昭烈扶着坐上马,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是特意安排来保护她的。马慢慢往前走,身后的族人渐渐多了起来,男人们骑着骏马,腰间别着弓箭,女人们提着装满食物的皮囊,孩子们跟在马后跑,手里拿着小鞭子,像群欢快的小雀儿。
“前面就是围猎的地方了,”昭烈勒住马,指了指远处的缓坡,“你就坐在那个坡上,视野好,也安全。我先去安排族人围场,等会儿过来找你,教你射些小猎物。”
晴儿点头,看着他策马离开。皮甲在晨光里泛着浅棕的光,他的背影挺直,像草原上的白杨树。侍卫扶着她下马,坡上已经铺好了羊毛毡,旁边还搭了个简易的布棚,挡得住风。晴儿坐下,打开羊皮囊喝了口奶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远处的族人已经开始行动——有人骑着马驱赶猎物,有人负责守住外围,号角声“呜呜”地响,震得草叶都轻轻晃。
“晴格格,您看那边!”侍卫忽然指向左侧,“郡王他们已经围住一群黄羊了!”
晴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只见远处的草地上,一群黄羊正慌慌张张地跑,昭烈带着几个族人骑马追在后面,他举起弓箭,手臂拉成满月,“嗖”的一声,箭稳稳射中一只黄羊的腿,黄羊倒地,族人立刻上前按住。周围传来欢呼声,晴儿也忍不住拍手,心里跟着雀跃。
就这样看了约莫一个时辰,太阳渐渐升高,风也暖了些。女人们在坡下生火煮肉,肉香飘上来,引得晴儿肚子咕咕叫。她正准备起身去拿些肉干,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侍卫骑着马狂奔过来,脸上满是慌张:“晴格格!不好了!东边来了一群狼,有十几只,正往这边跑!”
晴儿心里一紧,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奶茶囊。坡下的族人也听到了消息,男人们纷纷拿起弓箭,女人们把孩子护在身后,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负责保护晴儿的两个侍卫立刻挡在她身前,手按在腰间的刀上:“格格别怕,我们会保护您!”
晴儿往东边看,只见远处的草叶剧烈晃动,像有股黑风在草原上卷动,越来越近,隐约能看到狼的灰黑色身影,还有它们发出的“呜呜”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她的心跳得快了些,却没慌——她想起昭烈早上说的“有我在,你安全得很”,心里生出几分安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比刚才那侍卫的更快。晴儿抬头,只见一道深棕色的身影从人群里冲出来,是昭烈!他的皮甲上沾了点黄羊的血,箭囊里的箭少了几支,显然是刚从围场赶过来。他的马跑得飞快,鬃毛被风吹得炸开,像团燃烧的棕色火焰。
“晴儿!待在原地别乱动!”昭烈的声音隔着风传过来,清亮又坚定。他策马冲到坡前,翻身下马,动作快得像阵风,立刻挡在晴儿身前,手里已经举起了弓箭。他的侧脸绷得紧,眼神锐利如鹰,盯着越来越近的狼群,手臂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射箭。
狼群越来越近,领头的是只体型庞大的黑狼,眼睛泛着绿光,嘴里滴着涎水,直勾勾地盯着坡上的人群。周围的族人已经举起弓箭,却没人敢先射——狼群狡猾,怕惊了它们反而扑得更凶。
“瞄准领头的!”昭烈低喝一声,声音压过狼嚎,“听我口令,一起射!”
族人纷纷瞄准黑狼,昭烈深吸一口气,手臂猛地一拉,雕翎箭“嗖”地飞出去,正好射中黑狼的眼睛!黑狼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挣扎,其余的狼见状,顿时乱了阵脚,有的想冲上来,有的往后退。
“射!”昭烈又喊了一声,族人的箭同时射出,几只狼中了箭,倒在地上哀嚎。剩下的狼见势不妙,夹着尾巴往东边跑,很快消失在草叶里。
周围传来松气的声音,女人们抱着孩子的手松了些,男人们开始收拾地上的狼尸。昭烈却没放松,他转身看向晴儿,眼神立刻软了下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
晴儿摇摇头,刚才的紧张还没完全散,声音有点轻:“我没事,多亏你赶过来得快。那只领头狼……”
“已经死了,”昭烈打断她,伸手替她把歪了的皮帽扶正,指腹不经意碰到她的耳尖,温温的,“刚才是不是很怕?我应该早点过来的,不该让你单独待这么久。”
“我不怕,”晴儿抬头看他,他的额角沾了点草屑,皮甲的肩带松了,露出里面的深蓝色衬袍,“我知道你会过来的。”
昭烈看着她的眼睛,晨光落在她眼里,亮得像草原的星星,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他刚想说什么,旁边的侍卫忽然喊道:“郡王!您的手臂!”
晴儿顺着侍卫指的方向看,只见昭烈的左臂上,皮甲破了个小口,血正从里面渗出来,染红了深蓝色的衬袍。她心里一紧,连忙拉过他的手臂:“你受伤了?刚才怎么没说?”
“小伤,不碍事,”昭烈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晴儿攥得紧,“刚才跟黄羊缠斗时被蹭到的,不是狼弄的,你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晴儿皱眉,从怀里掏出个小药囊——是出发前太后让她带的,里面装着金疮药和纱布,“快坐下,我给你包扎。”
昭烈没法,只能在羊毛毡上坐下。晴儿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皮甲肩带,露出里面的伤口——一道三寸长的划痕,不算深,却还在渗血。她拿出金疮药,倒在伤口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他,又拿出纱布,一圈圈缠在他的手臂上,系了个漂亮的结。
“好了,”晴儿收起药囊,抬头看他,“这几天别碰水,也别再剧烈动了,等伤口长好再说。”
昭烈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弯起来:“知道了,都听你的。不过,刚才你是不是很怕狼?”
“有一点,”晴儿坦诚道,“但看到你冲过来,就不怕了。你射箭的时候,特别……特别厉害。”
昭烈笑了,伸手替她拂掉落在肩上的草屑,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挡在你前面。再说,保护你,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周围的族人已经开始重新准备围猎,女人们把煮好的肉端过来,孩子们又开始在马后跑。阳光暖融融地落在两人身上,草叶的香气混着肉香飘过来,刚才的紧张早已散得无影无踪。晴儿看着昭烈手臂上的纱布,又看了看他温柔的眼神,心里像被奶茶暖过一样,甜甜的,还有点发烫,这场意外的狼群,反而让她更清楚地知道,这个草原上的郡王,是真的会用生命保护她的。
“走吧,”昭烈站起身,扶着晴儿的胳膊,“带你去吃点热肉,刚才肯定饿了。下午咱们不猎别的,就射些小兔子,轻松些,不让你再担惊受怕。”
晴儿点头,跟着他往坡下走。他的手还扶在她的胳膊上,力度刚好,既稳又不重。远处的号角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却不再紧张,反而满是热闹的味道。晴儿看着身边的昭烈,他的侧脸在阳光下很柔和,刚才面对狼群时的锐利已经藏了起来,只剩下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