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牧想一想,倒也明白,点点头不再问,神色却是淡淡。
屠中天知道,这马匹的事虽能推几日,可若是再没有,日后和这位叶族长要什么更难,只得将筷子放下,试着道:“叶族长,你们要牲口,为的是拉车,那军中的马匹可是朝廷所拨,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舍弃,若不然,屠某设法先弄头骡子,你瞧可好?”
骡子倒是也行。
叶牧心里认可,嘴上却问道:“怎么两匹马,变成了一头骡子?若再拖几日,是不是得变成一条狗?”
狗倒是已经送来了。
屠中天:“……”
知道那个小丫头那张嘴巴随谁了。
干笑两声,忙摆手:“骡子是骡子,马是马,骡子可往边城寻常门户去寻,要马匹除了军中便只有官府,民间却少。屠某且设法弄头骡子,叶族长也方便使用,等军中这场混乱过去,屠某再去问马。”
叶牧也知道一时送不来马匹,难得是他主动提到骡子,也就微微点头:“如此倒也可行。”
这个时候,又有叶景珩端了肉过来,闻言道:“前日一场大战,伤的怕不止是将士,还有战马,那将士尚且缺药,怕战马更无药医治,送来给我们,还能有条生路。”
叶牧立刻跟着接口:“嗯,有些伤药,我们还能临时上山采去,送去军中怕没那么便宜。”
屠中天心中一动,转头望向营地另一边的马棚,看到精神抖擞吃草的乌云盖雪,微微点头:“叶小哥言之有理。”
其实在军中,将士之间等级分明,低层将士的性命未必比得上上层将士的马匹,同样的受伤,军中宁肯将有限的伤药用在一些将军的爱马身上,也不会给寻常士卒使用。
就如乌云盖雪,原本的主人本是一名上将,受伤后本也是用了药的,后来是马医瞧过实在难以医治,那位项将军要忍痛放弃,又下不了手杀掉,恰屠中天带了虎皮和熊皮去了军中,就趁机用它换了虎皮和熊皮。
只是屠中天也知道,自然还有一些低等的将领,他们的战马也没有太多的机会,在眼看着马匹等死的情况下,要想要来倒是容易一些。
心中转着念头,又有些疑惑:“叶族长是要牲口拉车,要许多马做什么?”
叶牧摆手:“哪里要得了许多?只是族中人多,便如这盖房子,我们的六辆车都是用人力推去采石头、采石灰,若是有牲口,便省了人力。如今房子虽已建起,到秋收还有粮食,那许多粮食要靠人力运去罪民村,怕也不易。”
一人二十五斗粮食,叶氏一族可是有二百多人,就算六辆车都用上,也得来回跑好几趟。
屠中天这才释然,连连点头,又向营外瞧瞧道:“这屋子修好之后,还有些日子秋收,叶族长是不是又能进山?”
叶牧道:“屋子修好,还有里头的家具陈设,这里倒也要人,隔几日倒是可入山试试运气。”
屠中天忙道:“今年边关那里战事频频,军中药材短缺,若是你们还有大量的药材,我和军中要铁器还是要马,还容易一些。”
这次还当真是为了给军中要。
叶牧点头道:“如此,我等尽量多上山试试。”
屠中天赶着道:“若是再猎到熊和老虎,千万给我们送去,要什么都好说。”
叶牧哑然失笑:“屠保长纵没有瞧见那熊和老虎的模样,虎皮总是瞧过的,肚子上缺那一片,可是与旁的野兽争斗的伤,可不是叶氏的哪一个能够做到,当真只是运气,哪里就能再猎到?”
屠中天有些失望,却仍然道:“屠某也知不易,叶族长只需知道便好。”
叶牧点头答应:“嗯,叶某记下。”
屠中天将要说的事说过,心思又全放在肉上,另几样凉拌的内脏尝过,连声赞叹,又遗憾道:“可惜无酒,不然更加畅快。”一直吃了三大碗肉,这才尽兴,带着两个手下去了。
这一会儿,最先过来吃席的男人们早已经吃饱饭,只是屠中天未去,大家都尽量不走动,此刻见他一走,又都招呼着往工地去,接着给剩下的屋子上梁。
温氏的女眷和孩子们也饱餐一顿,虽说之前温毅几人上山,也带回七匹狼去,可好不容易得来的肉,都不敢尽量,要省着多吃几顿,又哪有今日的尽兴。
孩子们吃饱,已各处跑着去玩,叶问溪事先将虎崽和狼崽藏在木屋里,没有让人瞧见,孩子们只往狗窝里去瞧了小狗,又去羊圈看羊,再往马棚看马,都是赞叹连声,说不出的羡慕。
一样是流放来的,叶氏族人不但能吃饱,还养这许多动物,他们温氏却什么都没有。
温氏的女眷有几人吃饱先走了,有一些自觉留下,帮着叶氏的女眷收拾锅碗,瞧见铁锅、陶碗,难免也羡慕一番。
冯氏正忙着,旁边一个温氏的女子捧了洗好的一叠碗过来,问道:“叶家嫂嫂,这个放哪里?”
冯氏接过来,向她一笑道:“给我就是。”转身放去一个刚洗干净的大木盆里。
温氏的女子并不走,只在旁边瞧着。
冯氏瞧见,不解的问道:“这位……温家妹妹可是有事?”
虽然衣衫破旧,头发也枯黄,梳的却是少女的发式。
温家女子看她一瞬,垂下头盈盈施下礼去,低声道:“叶家嫂嫂不记着温婉,温婉却不敢忘,只是大恩难以言谢,只请嫂嫂记住温婉的名字,日后有用得着处,唤我一声儿便是。”
冯氏一愕,迟疑的问道:“你……你是……”
温婉苦笑:“当日我险些受辱,之后被绑在大雨中,衣不蔽体,若不是嫂嫂,温婉怕活不过那日。”
冯氏这才想起她是谁,但见她虽面黄肌瘦,可仍能看出原本生的好模样儿,不禁一叹,握住她的手扶起来,柔声道:“同为女子,自知你的难处,你不必在意。”
温婉摇头:“嫂嫂自可不在意,温婉却不能。”
冯氏无从劝她,只道:“日后得闲过来走走。”
温婉点头答应,知道她忙,又施一礼转身离开。
冯氏看着她的背影,想着赤沣渡那夜的事,不禁暗暗一叹。
整整一日,到黄昏时分,才将二十余处院子,上百间屋子的大梁上好,青壮们都已经累的筋疲力尽,叶氏营地又再款待过,温氏族人和杨家的人这才离去。
之后的几日,就是装最后的屋顶,木工的活儿是都已经做好的,只要依次将做好的木板装好,之后上边再用三合土和泥厚厚抹上一层,再覆以茅草,整座屋子就全部完成。
屋顶做好,最后是将院墙装上,有几家便选了日子,先搬了进去。
叶衡找了叶牧商议:“大哥若是要上山,要做什么家具,只和我们说了便是,横竖我们要打自个儿的,将大哥的一并。”
叶牧摆手:“屋里怎么陈设,还是问你大嫂,如今我们要赶在秋收前将这宗祠修好,那里先能够住人就好。”
先把宗祠修好,实则就是要把地库修好。
叶衡点头:“大哥上山也好,以采药之名,再挖黏土下来。”
修建地库,就要瞒着旁人。
叶牧点头。
叶衡迟疑一会儿问道:“大哥,我们修建地库,可要让族人都知道?包括……老三?”
他口中的老三,是堂兄弟中排行第三的叶丞。
叶牧听他提到叶丞,眉头不自禁的皱起。
叶屹虽说比叶丞小几岁,但终究是在乡里一同长大,深知道他的脾性,又本就性情耿直,向叶牧道:“大哥,若是三哥知道我们那里藏粮,会不会说出去不知道,他自个儿必定会打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