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残篇真意
夜深人静，潜龙苑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唯有山风掠过竹海的簌簌声，以及远处不知名虫豸的低鸣。
林风在房内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隔音禁制——这是他用贡献点从庶务堂换来的最基础阵盘，虽不能完全阻挡高手窥探，但足以隔绝寻常声响。做完这一切，他才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来自藏经阁角落的黑色玉简。
玉简在昏黄的油灯光线下显得更加古朴不起眼，表面的裂纹如同老人脸上的皱纹，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起一丝精纯的纯阳灵气，缓缓渡入玉简之中。
嗡……
玉简轻微震颤，裂纹深处再次泛起那微不可察的暗红流光，比在藏经阁时似乎明亮了少许。那股灼热、浩瀚、却又残破不堪的古老意念再次涌入他的心神。
这一次，林风有了准备，没有惊慌，而是沉下心神，全力去感知、去捕捉那破碎的意念碎片。
依旧是残缺不全，难以拼凑出完整的功法。但一些模糊的意象和感悟，却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幅宏大的景象——九轮煌煌大日悬浮于无尽虚空，并非炙烤万物，而是将其最精纯的太阳真火倾泻而下，淬炼着一块横亘星河的巨大顽铁… 是一种玄奥的呼吸节奏与灵力运转路径，似乎能与天地间的诸般火焰产生共鸣，引其为己用… 是无数种奇异火焰的名讳与特性一闪而逝：南明离火、太阳真炎、地心熔火、三昧真火…甚至还有更多闻所未闻的神焰之名… 是对“器”的本质的阐述——非是死物，乃灵性与材料的完美融合，是道的载体，火不过是塑形的工具与赋魂的媒介…
《九阳炼器诀》！
虽然得到的只是万不存一的残韵，但其中蕴含的炼器至理，其格局之宏大、立意之深远，远远超出了林风当前所能理解的范畴，甚至可能超越了雷师叔传授的《基础控火精要》不知多少个层次！
仅仅是体悟着这丝残韵，林风就感觉自己对“火”、对“炼材”的认知被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
之前雷师叔教导的发力技巧、控火法门，此刻在他眼中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不再是机械的模仿，而是明白了为何要那样发力，为何要那样控火——那是在模拟某种更高层次的“道”的痕迹！
他沉浸在这种玄妙的状态中，不知不觉，窗外已是天光微亮。
虽然一夜未眠，但林风丝毫不觉疲惫，反而神采奕奕，双目开阖间，隐约有一丝灼热精光流转。体内的纯阳灵力也似乎更加凝练活泼，对周围环境中的火灵之气感应格外敏锐。
他收起玉简，心中既兴奋又凝重。这残篇的价值无可估量，但同时也是一份沉重的责任和潜在的危险。一旦泄露，必将引来滔天大祸。
“必须更加小心。”他暗自告诫自己。
来到器坊，雷师叔照例先检查弟子们前日的功课。当看到林风锻打出的那块精铁时，他铜铃般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只见那块黑铁坯如今变得银亮照人，质地均匀细密，几乎看不到丝毫杂质，表面光洁得能映出人影。这纯度，这完成度，远超一个刚接触锻打不久的弟子所能达到的水平，甚至堪比一些浸淫此道数年的老手！
“这…这是你昨天锻的？”雷师叔拿起铁块，仔细感知着内部的材质，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林风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进步太快引起了怀疑，连忙恭敬道：“回师叔，是弟子昨日所锻。或许是…或许是昨日地火暴走，弟子受惊之后，对控火和发力忽然有了一些新的体会…”他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将原因归咎于那场意外。
雷师叔盯着他看了半晌，目光锐利，仿佛要把他看穿。林风努力保持镇定，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良久，雷师叔忽然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林风的肩膀：“好小子！因祸得福，顿悟了？哈哈哈！老子就说你没看错人！这他娘的就是天赋！”
他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脸上满是捡到宝的欣喜，不再深究，转而兴致勃勃地指点起来：“既然感觉来了，那就趁热打铁！今天别锻黑铁了，试试这个！”
他扔给林风一块拳头大小、泛着淡淡铜光的矿石。
“这是‘赤铜矿’，质地比黑铁坚韧数倍，杂质也更顽固！用老子教你的‘叠浪锻打法’，试着把里面的‘赤铜精’给我捶炼出来！不用多，能提炼出米粒大小就算你出师！”
这显然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周围的弟子们都投来惊讶和羡慕的目光。叠浪锻打法是他们还未接触的高阶技巧，要求一击之力如浪涛般层层叠进，穿透力极强。
林风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锻锤。他回忆着《九阳炼器诀》残韵中那种引动力量、震荡材料的模糊感应，又结合雷师叔教导的发力诀窍。
第一锤落下，“铛”！声音沉闷，反震力让林风手臂发麻，赤铜矿纹丝不动。 第二锤，他调整呼吸，纯阳灵力涌动，尝试将力量凝成一股，如针般刺入。 第三锤，第四锤…他完全沉浸进去，脑海中不断回闪着大日淬炼星河顽铁的宏大景象，虽然无法企及万一，却让他有了一种“意”上的模仿。
他的锤击不再仅仅是物理上的敲打，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神”——仿佛他的意念，他的纯阳灵力，能透过锤头，直接“触摸”到矿石内部的结构，感知到那些顽固杂质所在的节点！
铛！铛！铛！
锤声渐渐变得富有奇特的韵律，不再刺耳，反而带着一种沉闷的穿透力。那坚硬的赤铜矿在他的锤下，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变形，表面逐渐渗出细密的暗灰色杂质！
雷师叔抱着双臂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震惊。
这小子…不仅仅是天赋好那么简单！
这锤法，这发力，看似是他教的叠浪锻打，但其内核神韵，却隐隐透出一股他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古老而煌煌的意境！尤其是那对材料内部精准无比的感知力，简直匪夷所思！
“这小子…莫非得了什么上古传承的残篇？”雷师叔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他阅历丰富，深知每个人都有秘密，强行探究反而不美。他压下心中的惊疑，决定再观察看看。
足足耗费了半日时光，耗尽了全身灵力，林风才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锤下那块赤铜矿已经缩小了一圈，颜色变得更加纯正，而在其中心部位，赫然有一点比米粒稍大、璀璨夺目的赤红精粹熠熠生辉！
赤铜精！他成功了！
虽然只有这么一点，但意义非凡！这标志着他在锻材之道上，真正登堂入室了！
“好！好！好！”雷师叔连说三个好字，拿起那块提炼出赤铜精的矿石，爱不释手，“老子果然没看错人！林风，从今日起，你可以尝试接触最简单的法器胚体锻造了！”
此言一出，整个器坊都安静了一瞬。这么快就被允许接触法器锻造，在外门弟子中极为罕见！
羡慕、嫉妒、敬佩…各种目光集中在林风身上。
林风心中也是激动不已，连忙躬身：“多谢师叔栽培！”
“是你自己争气！”雷师叔大手一挥，看似粗豪，却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的进步速度太过惊人，难免惹人眼红。从明天起，你每日未时后来老子后院的小锻房，老子亲自指点你。在外人面前，收敛几分，明白吗？”
林风心中一凛，又是感激又是警惕：“弟子明白！多谢师叔回护！”
他深知这是雷师叔对他的保护。怀璧其罪，在没有足够实力前，过份显露天赋只会招来灾祸。
接下来的日子，林风的生活变得更加规律而充实。
白日里，他依旧在公共区域练习，但刻意放缓了进度，表现得比实际水平稍逊一筹。而每到未时，他便准时前往雷师叔私人的小锻房，接受真正的核心教导。
在那里，雷师叔倾囊相授，从各种基础材料的特性辨析，到不同法器胚体的锻造诀窍，再到更精妙的控火之术。而林风则凭借《九阳炼器诀》残韵带来的超高悟性和对火、对材料的独特感知，进步一日千里。
同时，他也没有放松灵力的修炼。每晚回到潜龙苑，他都会吸收灵石，刻苦修炼《基础引气诀》，朝着炼气三层稳步迈进。外门小比的压力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督促着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他这般“正常”的进步速度，在某些人眼中，却成了“江郎才尽”的表现。
“哼，我还以为真是什么绝世天才，原来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赵元明看着公共锻房中“表现平平”的林风，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他派孙裕日夜盯梢，回报都说林风除了去公共器坊，便是闭门修炼，并无特殊之处。
“师兄说的是，乡下小子，能有多大能耐？定是之前走了狗屎运罢了。”孙裕连忙附和。
“小比之日，我定要当众将他踩在脚下，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才！”赵元明眼中寒光闪烁，手中把玩着一枚新得来的、灵气盎然的玉佩法器，信心倍增。他家族近日又送来一批资源，让他的修为也稳步提升，已接近炼气三层巅峰。
他却不知道，林风每一个看似平凡的夜晚，都在与古老的炼器真意交流；每一个在公共区域的“普通”练习，都是在刻意压制下的成果。
林风就像一株深深扎根的树，表面生长速度似乎放缓，实则在地底深处，根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壮大，疯狂汲取着养分，只待一场春雨，便可破土参天，一鸣惊人。
夜色下，林风指尖跳跃着一缕受控的火焰，那火焰不再是单纯的赤红，而是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淡金之色，散发出更加纯粹炽热的气息。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平静却坚定。
小比，我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