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巡查乡间时遇到的趣事,处理公务时的难题,以及看到百姓春耕忙碌时的欣慰。
大抵意思就是:昭姬,你是不知道啊,这些天,我真的忙死了……
蔡琰专注地听着,不时点头回应,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显示出她不仅听得认真,还能理解其中关节。
她看着侃侃而谈的江浩,眼中带着欣赏的笑意。
二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过午时。
春日阳光正好,暖而不燥,微风拂过,带来远处桃李芬芳。
江浩见春光烂漫,忽然提议:“如此良辰,蔡大家可愿与浩一同放纸鸢?浩近日得了一只好看的蝴蝶风筝,色彩斑斓,栩栩如生。”
蔡琰眼中闪过惊喜之色:“惟清也喜欢放纸鸢?琰幼时常与家父放纸鸢,自离长安后,就再未有过了。”
言罢神色稍黯,似是想起往事,但很快又展露笑颜:“难得惟清有如此雅兴。”
“那就今日重拾旧趣如何?”
江浩起身,很是期待。
蔡琰点头应允,回屋稍作整理。
出来时,她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浅绿色衣裙,发髻也简单挽起,更添几分活泼气息。
二人一同来到城郊空地,这里地势开阔,春风徐徐,正是放风筝的好去处。
高顺身着便衣远远跟随江浩,几十名亲卫扮做樵夫渔民悄悄守卫着江浩和蔡琰。
“这里的风真是恰到好处。”
蔡琰欣喜地说,她微微仰起脸,闭上眼睛感受着春风拂面,浅绿色的衣裙下摆和袖口被风轻柔地吹动,仿佛一朵在春风中绽放的鲜花。
几缕青丝挣脱了发簪的束缚,调皮地在她光洁的额前和脸颊边舞动。
江浩命随从递上那只蝴蝶风筝。
风筝展开来时,蔡琰不禁轻声惊叹。
那只风筝做工极为精巧,翅翼宽大,用上好的丝绢制成,轻薄却坚韧。
上面绘着斑斓的图案——宝蓝色的翅膀上点缀着明黄色的圆点,边缘勾勒着金线,在春日照耀下流光溢彩。
长长的尾翼飘逸如丝带,上面还缀着几个小巧的银铃。
“真美!”
蔡琰眼中闪烁着孩童般的惊喜光芒。
“我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风筝。”
江浩见她喜欢,心中甚是愉悦,笑道:“这是一位洛阳难民为了感恩送我的,据说他祖父曾在宫中为皇子皇女做风筝。我就想着...”
他顿了顿,略感不好意思地接着说:“想着春日的天空,合该有只漂亮的蝴蝶飞舞。”
蔡琰听出他话中未尽的意味,脸颊微红,低头抿嘴一笑。
“来,我们一起放它上天。”
江浩说着,举起风筝,蔡琰则接过线轴,那是一个精致的竹制轴轮,打磨得光滑顺手。
“我拿着风筝,蔡大家往前跑几步,感觉风力足够时,我便松手。”
江浩指导着。
蔡琰却俏皮地摇摇头:“郡丞小看琰了。放风筝我可是行家里手呢。不如让我举着风筝,郡丞来放线?”
江浩有些惊讶,随即欣然同意:“那好,就听蔡大家的。”
二人交换位置。
蔡琰双手高高举起蝴蝶风筝,江浩则拿着线轴向前走出十余步远。
“风来了!”
蔡琰感觉到一阵恰到好处的春风吹来,急忙喊道。
江浩闻言开始小跑,手中的线渐渐绷紧。
蔡琰看准时机松手,那只彩蝶便乘着春风翩然升起。
“飞起来了!”
蔡琰拍手轻笑,快步走到江浩身边。
风筝起初有些摇摆不定,江浩小心地收放丝线,调整着它的姿态。
蔡琰在一旁专注地看着,不时给出建议:“线稍稍放松些...对,就这样...现在轻轻拉一下...”
在她的指导下,风筝很快稳定下来,越飞越高,在蓝天白云间翩翩起舞。银铃随着风传来清脆的叮当声,如同天外仙乐。
“看它多自在啊!”
蔡琰仰头望着,眼眸中倒映着蓝天和那只绚丽的蝴蝶。
“就像真的蝴蝶一样,找到了属于它的花丛,只不过它的花丛是整个天空。”
江浩侧头看她被阳光照亮的脸庞,那专注而欣喜的神情比任何春景都要动人。
他将线轴递过去:“蔡大家来掌控它吧。”
蔡琰惊喜地接过线轴,手指不经意间触到江浩的指尖,两人都微微一怔,那触感如电流般微妙。
蔡琰低下头,耳根微微泛红,却还是接过了线轴。
她的手法果然娴熟,手指灵活地操控着轴线,时而放松,时而收紧,让风筝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
“我小时候。”
她一边操作一边说,声音里带着怀念的温暖。
“父亲政务之余,常带我去城外放纸鸢。他总说,风筝线就像人与梦想的连接,太紧会断,太松会失,要懂得松紧得当。”
江浩看着她神采飞扬的侧脸,不禁莞尔:“蔡大家这话颇有深意。”
这是在点江浩,要他松弛有度,不要太过劳累,果然,文化人的关心都这么婉约。
蔡琰转头对他嫣然一笑:“惟清不必总是‘蔡大家’、‘蔡大家’的称呼,唤我昭姬便可。”
说完这话,她似乎自觉唐突,忙补充道:“家父和熟悉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昭姬...”
江浩轻声唤道,感觉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就在这时,一阵强风吹来,风筝猛地向一侧倾斜。
蔡琰轻呼一声,急忙调整,但风力太大,线轴突然脱手!
“小心!”
江浩眼疾手快,几乎在同一时刻伸手,恰好覆在蔡琰的手上,帮她稳住了线轴。
那一刻,两人都愣住了。
江浩的手温暖而宽大,完全包裹住了蔡琰纤细的手指。
蔡琰能感觉到江浩掌心的温度和略微粗糙的触感,那是常年执笔和习武留下的痕迹。
而江浩则感觉到蔡琰手背的柔滑和微凉,如同上好的丝绸。
还是蔡琰先回过神来,轻轻抽出手,脸颊绯红如天边晚霞:“多、多谢惟清...”
江浩也急忙收回手,那柔软的触感却仿佛留在了掌心。
“没、没事,”他罕见地有些口吃。
“风太大了,还是我来拿着吧。”
蔡琰点点头,默默将线轴交还给他,指尖又一次不经意地相触,两人都像被春风中的静电轻轻刺了一下似的,迅速分开,却又忍不住相视一笑。
江浩稳住风筝后,故意将线轴再次递向蔡琰:“我们一起牵着它吧。”
蔡琰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伸手与江浩一同握住线轴。
他们的手指没有直接相触,却共同感受着从天上传来的牵引力。
那只蝴蝶想要飞得更高更远的渴望,通过细细的丝线传递到掌心。
“它想要自由。”
蔡琰轻声说,眼神追随着空中的彩蝶。
“却又依赖着这根线的牵引,真是矛盾。”
“人生许多事不都如此吗?”江浩接口道。
“渴望自由,却又需要某种联结。”
他说这话时,目光没有看风筝,而是看着蔡琰的侧脸。
蔡琰转回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二人相视而笑,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春风中悄然生长。
就在这时,一阵特别强劲的风吹来,只听“啪”的一声细响,风筝线应声而断!
那只彩蝶瞬间失了束缚,先是向上猛冲,然后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开始随风飘向远方,越来越小,渐渐化作蓝天中的一个彩点。
“啊呀!”
蔡琰惊呼,下意识向前追了几步,徒劳地伸着手,仿佛这样就能召回那只远去的蝴蝶。
江浩也吃了一惊,随即安慰道:“无妨,明日我再命人做一只更好的。”
他走到蔡琰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望着风筝消失的方向:“俗话说‘纸鸢断线,好运相见’,这可是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