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还没散干净呢,医仙门就跟个刚挨完揍、鼻青脸肿的倒霉蛋,瘫在山腰上喘粗气。
我坐在原本属于独孤岸老门主的那张宽大椅子上,屁股底下跟长了钉子似的,怎么坐都不舒服。桌子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账本、名册、还有各处报上来的损失清单——药材库被搬空了大半,丹房砸了个稀巴烂,银钱更是毛都不剩几根,底下还埋着不知道多少没清理干净的叛徒和暗桩。
门外头,那些刚投诚没多久的弟子们,一个个眼神躲闪,干活磨洋工,时不时交头接耳,看我的眼神里有害怕,有怀疑,还有那么一丝藏不住的轻视。也是,我一个来历不明、靠着杀人立威上位的“新门主”,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小子”,能镇得住几天场子?指不定明天就被哪个潜伏的狠人给剁了。
独孤萱那小丫头倒是乖巧,安顿在后院僻静处,不哭不闹,就是夜里经常做噩梦惊醒。老门主留下的那点“静息粉”快用完了,万一那暗中的毒手再搞点事情,我可就抓瞎了。
这烂摊子,真他妈比紫缘谷的沼泽还难趟。
目标再明确不过:活下去,把这破门派稳住,至少得撑到我能抽身去找那三个魔物为止。而要稳住脚跟,第一件事就是——搞钱!搞资源!没人会效忠一个连饭都管不起的门主。
机会在哪儿?我翻着那些破烂账本,眼睛突然停在一页记录上——以前医仙门山下设过几个义诊点,虽然不赚钱,但口碑好像还行。老门主似乎一直挺看重这个。
医术……治病……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紫金石那强大到变态的治愈力,还有我自己都摸不清底细的医术知识……这玩意儿,不就是现成的敲门砖吗?
阻碍立马就来了,而且扎心扎肺。
第一重,信任危机。门内弟子人心浮动,根本没人信我真有什么通天医术。几个看着像是管点事的老药师,表面上唯唯诺诺,背地里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觉得我就是个走了狗屎运的武夫,懂个屁的岐黄之术。
第二重,资源匮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库房干净得能跑老鼠,拿什么去治病救人?难道空手变出药材来?
第三重,名声臭了。经过叛乱和夜袭,医仙门在周边地界的名声算是臭大街了。别说来求医了,老百姓路过山门都得绕着走,生怕沾上晦气。谁还敢来找你看病?
难。真是难。
但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
努力就从内部开始。我把那几个自视甚高的老药师“请”来“商议”,说是商议,其实就是我单方面输出。我拿着那本残缺的《百草经》,直接点出他们之前几个方子的谬误,又抛出几个失传的古方片段,震得他们一愣一愣的。
“这……这配伍似乎……妙啊!”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激动得手都抖了。
“可是门主,这‘龙涎根’和‘雾隐花’药性相冲,古籍上明明记载……”
“古籍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打断他,手指在桌上虚划,“用三钱‘地心乳’做引,文火慢煨三个时辰,对冲化煞,药效能翻三倍。不信自己去试。”
我语气平淡,心里却在打鼓。这知识是突然从我脑子里冒出来的,到底靠不靠谱,天知道!但脸上必须稳如老狗。
镇住了内部,下一步就是搞钱搞药。我让几个看起来还算机灵的弟子,拿着我“改良”后的几个低级伤药、解毒丹的方子,下山去附近的城镇药铺兜售。方子自然是好东西,但要价极低,唯一的要求——用特定药材来换。
起初几天,屁动静都没有。就在我以为这招也黄了的时候——
意外来了。
山下黑石镇最大的药铺“回春堂”的老掌柜,亲自带着伙计,扛着几大箱珍贵的药材,屁颠屁颠跑上山来了!老头激动得满脸红光,抓住我的手就不松开:
“神了!神了啊陌门主!您那‘清瘴丹’的方子,老夫依样炼制,效果比我们铺子以前的镇店之宝还好!成本还低了一大截!还有那‘止血散’,军中来的老爷们用了都说好!买爆了!这是换药的药材,您点点!以后您还有什么方子,尽管拿来,我回春堂全要了!价格好商量!”
我表面上淡定地点点头,心里差点没乐开花。赌对了!
有了这批药材,终于能开张了。我让人在山脚下重新支起义诊的摊子,免费看诊,药钱也只收个成本价。一开始根本没人来,摊子冷清得能拍乌鸦。
我也不急,让弟子该干嘛干嘛。直到几天后,附近村子一个猎户打猎摔断了腿,骨头碴子都露出来了,穷得叮当响,实在没地方去,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被同伴抬到了摊子前。
那几个老药师一看就直摇头:“这腿保不住了,除非截肢……”
我正好巡视下来,看了一眼:“能保。按住他。”
我让人把他按住,清洗伤口,徒手对接骨位(暗中动用了微乎其微的紫金石力量稳固),然后敷上特制的黑玉断续膏,夹板固定。整个过程快准狠,那猎户嚎得跟杀猪一样。
“抬回去,按时换药,三个月后能跑能跳。”我擦了擦手说。
所有人都觉得我在吹牛。包括我那几个弟子。
结果,一个月后,那猎户就拄着拐杖跑来山门磕头了!腿虽然还没好利索,但明显在愈合,甚至能轻微受力了!
这下子,就像往滚油锅里滴了滴水,瞬间炸开了!
“神医!真是神医啊!”
“医仙门换了个小神仙当门主!”
“连黑玉断续膏都有!那不是失传了吗?”
口碑开始发酵。来看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从普通的风寒感冒,到各种疑难杂症。我坐镇摊子后面,望闻问切,开的方子往往剑走偏锋,却效果奇佳。遇到穷苦人家,甚至分文不取。
“陌神医”的名头,像长了翅膀一样,开始在黑石镇乃至更大的范围传开。
求医的人开始络绎不绝,山脚下排起了长队。原本死气沉沉的医仙门,竟然焕发出了一丝生机。
然而,麻烦也紧随而至。
这天,摊子前来了一伙不速之客。几个穿着锦袍、神色倨傲的家丁,护着一个管家模样的瘦高男人。他们直接推开排队的百姓,走到最前面。
“谁是这儿管事的?”那管家鼻孔朝天,用下巴颏看人。
一个弟子连忙上前:“这位爷,看病请后面排队……”
“排队?”管家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份烫金帖子,啪地扔在桌子上,“看清楚了!我们是镇上张员外家的人!我们家老夫人旧疾复发,听闻你们这儿有个什么‘神医’,赶紧的,收拾东西,跟我走一趟!”
弟子面露难色:“这……我们门主有规矩,一律在此看诊,不出外诊……”
“规矩?”管家眼睛一瞪,声音拔高,“在这黑石镇,我们张员外的话就是规矩!一个破落门派,给你们脸了是吧?赶紧叫那什么神医出来!耽误了老夫人病情,你们担待得起吗?!”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排队的百姓敢怒不敢言。张家在黑石镇可是土皇帝,有钱有势,听说还养着修士。
我坐在摊子后面,慢悠悠地喝了口粗茶,眼皮都没抬一下:“我的规矩,就是规矩。要看病,让老夫人自己来排队。不想看,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那管家估计从来没被人这么驳过面子,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好!好你个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砸!”
他身后那几个家丁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排队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反转来了!
突然,一个穿着普通布衣、一直默默排在队伍中间的老头,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脸色青紫,直接歪倒在地上,手脚抽搐,眼看就要不行了!
“爹!爹你怎么了?!”旁边一个汉子吓得魂飞魄散。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那张管家也愣了一下,随即嫌恶地皱皱眉:“哪来的老不死,真晦气!”
我却猛地站起身,推开挡路的人,快步走到那老头身边。蹲下一看,老头瞳孔涣散,呼吸微弱,脉搏乱得像打鼓——是急症!非常凶险!
“闪开!”我低喝一声,让那慌乱的儿子退后。
手中瞬间多了几根银针,闪电般刺入老头胸口几处大穴!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同时,我掌心暗自贴合老头心口,一丝微不可查的紫金神力渡了过去,护住他即将崩溃的心脉。
“哼!装神弄鬼!”张管家在一旁抱着胳膊冷笑,“治死了人,看你怎么收场!”
我没理他,全神贯注。几针下去,老头的抽搐渐渐停了,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我又迅速写了个方子,让弟子立刻去抓药煎煮。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药煎好了灌下去。老头长长出了一口气,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活了!真救活了!”
“神了!真是神医啊!”
人群爆发出惊叹和欢呼。
那老汉的儿子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砰砰磕头:“谢谢神医!谢谢神医救了我爹的命!”
张管家和他那帮家丁,看得目瞪口呆,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熄了大半,表情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我这才慢慢站起身,目光冷冷地扫向那张管家:“张员外家大势大,我医仙门小门小户,高攀不起。请回吧。”
管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周围百姓看他们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敢再放狠话,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
经过这么一闹,我“陌神医”的名声不但没受损,反而更加响亮了!连张家人的面子都敢驳,还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这是真神仙啊!
求医的人更多了,甚至开始有一些低阶修士慕名而来,求治修行留下的暗伤。报酬自然也丰厚起来。
医仙门的库房,终于慢慢又充盈了起来。弟子们的腰杆也挺直了不少,看我的眼神里,多了真正的敬畏。
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张家不会善罢甘休,那个神秘的用毒高手更是隐藏在暗处。而“陌神医”这个名字传得越远,引来的窥探和麻烦,就会越多。
扬名立万?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如履薄冰。
我捏了捏袖袋里那枚温润了些许的紫金石,看着山下络绎不绝的人流,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风暴,还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