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为避纷扰,他在西山祭母后,决意暂居山脚破庙,静心攻书。
却因言谈坦荡、学识渊博且不拘俗套,先后结识白子越(猿族)、沅妃(狐族),二人皆位列天下八妖仙之一。
妖仙者,非人之属,修至鬼仙境界后尸解转生,神魂托胎为人,重归世间。
命运的转机悄然降临在鸿易身上,他不仅接触到深奥的道法与精妙的武学,竟还机缘巧合获得了大蝉寺三大绝学之一的《过去弥陀经》。
自此,他踏上了一条旁人难以想象的道路——法与武并行修炼。
回到侯府不久,整整八年未曾露面的鸿玄机突然召见了他,见面便是雷霆怒斥。
起因是此前二小姐为永春郡主赋诗,写到一半文思枯竭,便遣丫鬟请鸿易续写下半阙。
鸿易应允,提笔回复,却以草书作答。
鸿玄机见状勃然:“为何不书正体?可是要炫耀你的字迹与才情?经义大道不修,反倒沉迷这些浮巧之技?”
鸿易垂首不语,默然认错。
片刻后,鸿玄机再问:“你已十五,依我大乾律令,已是成年之人,可有志向?”
鸿易答道,愿习弓马,修武艺。
鸿玄机当即否决,命其专心攻读经义,今后不得再提习武二字。
鸿易表面顺从,应声而诺。
背地里,却依旧日夜兼修法门与拳脚。
自那以后,武功的门槛被他跨过,心中的志向也随之拔高——
先取功名入仕途,再赴边关立军勋,搏一个爵位加身,若有可能,更要为母亲争得“封君”之荣。
那可是连赵夫人也要恭敬相待的身份,便是鸿玄机亲至,也须执礼相迎。
可惜事难长久隐瞒,终有一日,身边小人告密,鸿易暗中练武之事败露。
鸿玄机得知自己被敷衍欺瞒,怒不可遏,杀意顿生。
鸿易早有防备,凭借沅妃的庇护,又借新结识的镇南公之势力,稳住局势,令鸿玄机一时无法下手。
鸿玄机冷眼相对,语气森寒:“若你科考得中,身份跃为举人,便是士绅之列,我纵为父,也不能随意惩治。可若落榜……后果不必我多言。”
鸿易神色不动,心中已有定数,对前程毫无惧意。
乡试之日,几位考官阅罢他的卷纸,惊叹不已,当场议定为首名。
就在此时,鸿玄机现身贡院,动用权柄,强行下令将鸿易试卷黜落。
只因他早已视鸿易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
但他身为理学宗师,行事讲究章法,不容瑕疵。
理,是他毕生所守之道。若公然违矩,恐乱道心,毁一生清誉。
一旦鸿易中举,成为“举人老爷”,便可另立门户,不再受家族私刑约束。
可若落第,便仍是家中庶子,任他处置,名正言顺。
千钧一发之际,主考官李神观挺身而出,拒不从命,当面怒斥鸿玄机滥用职权,打压英才。
鸿玄机命人将其拖走。
李神观立于殿前,厉声道:“今日若逼我至此,我便撞景阳钟,直诉天子,乃至血溅金阶!”
此言一出,鸿玄机终于止步。
他清楚,若李神观真死于宫中,风波必将席卷朝野。
他一生追求圣贤之名,渴望流芳千古,岂能背负这等骂名?
那样的耻辱,远比鸿易活着更让他无法承受。
鸿易终于在乡试中拔得头筹,夺得解元之位。
他随即向鸿玄机提出离开侯府,自立门户。
鸿玄机未加阻拦,表面应允,实则默许赵夫人暗中设局,屡次对鸿易出手。
鸿易一一化解陷阱,也在交锋中揭开了尘封的真相——生母竟是被赵夫人毒手害死。
虽不知幕后主使另有其人,但他心中断定,鸿玄机必知情而不救,等同纵容。
怒火中烧之下,他心底又添一道执念:变强,复仇,亲手终结赵夫人性命,并直面鸿玄机,问个清楚。
数日后,四皇子亲自登门相邀,将科考期间被人暗中压榜之事和盘托出。
鸿易听罢,心潮翻涌。“原来父亲竟如此待我?既不敢光明正大,偏要背后施压。”
“干预科举,是背君;任由恶人残害母亲,是弃亲;打压亲子,是失慈。”
“不忠、不义、不慈之人,何配称父?”
“身居高位,不过是个披着官袍的奸佞罢了。”
当四皇子表露招揽之意,鸿易毫不犹豫,转身投效,踏入夺嫡风云。
世间权贵子弟皆争军功,若无靠山,寸步难行。
果然,在四皇子运作之下,鸿易得以进入南方净海军。
他在战场上运筹帷幄,以智破敌,收服部众,奇遇不断,修为与战力双双飙升。
一次剿匪之战,他独斩敌首,立下赫赫战功。
捷报传回京城,鸿玄机再也坐不住。
若照此发展,鸿易极可能受封爵位。
而一旦孟冰云随之封君,身为小妾竟凌驾正室之上,礼法何存?
这等局面,鸿玄机绝不能容。
他派出最得力的乌大管家,此人已入武圣之境,奉命前往净海军,务必将鸿易擒拿废去,押回侯府。
一场杀机,悄然逼近。
……
《真阳武神》篇幅浩荡,字数为《弑仙》三倍。
莫千源决定将其分为上、中、下三册,逐次发布。
上册剧情至此告一段落,将在两日内完成。
时间紧迫,但对他而言,百万字以内不过信手拈来。
……
明月殿内。
花月奴三人踏入邀月闺房,瞬间怔住。
眼前景象,哪像是闺阁?分明如遭兵燹。
难怪昨夜声响剧烈,似有刀剑交击,风雨倾盆。
三人侍奉邀月多年,早已练就沉稳心性,纵然内心惊涛骇浪,面上依旧平静如常。
邀月端坐其中,神色冷峻,毫无寻常女子的羞态柔情。
另派两名侍女整理房间,花月奴独自留下为她准备沐浴。
温水包裹身躯,一向冷若冰霜的邀月,面容竟悄然浮起几分柔色,眼波流转间多了些少有的风韵。
这般彻底释放的感觉,令她身心舒畅。
源自本能的满足感,如细流汇入心湖,泛起层层涟漪,久久不散。
她对莫千源的好感又深了一层。
忽然,她唇角轻轻一扬,浮现一抹淡淡的讥诮笑意。
脑海中浮现出昨夜一幕——莫千源败下阵来,不得不低头顺从于她时那副憋屈神情。
“再过几日,便要镇压本宫?呵。”
忆起他临行前撂下的那句话,邀月忍不住轻笑出声。
也不知这少年哪来的底气。
她缓缓闭上双眼,思绪放空,不多时便沉入浅眠。
孤星殿内。
“你说莫公子已离开明月殿?”
怜星眸光一闪,难掩欣喜,望向面前的花星奴。
花星奴微微颔首:“千真万确,二宫主,我亲眼见他回了望月居。”
怜星拍手轻笑:“太好了!终于出来了!”
“那个霸道姐姐,竟把他关在里面整整五天。”
“如今总算轮到我了。”
她眼底闪着狡黠光芒,裙裾一摆,纤影轻移,径直朝望月居走去。
花星奴急忙跟随其后。
不久之后。
两人远远瞧见莫千源正伏案疾书。
见他神色专注,怜星并未惊扰,只悄步靠近,目光落在纸上。
咦?
这是在写新话本?
她立刻记起,数日前莫千源曾提起,将推出一部新作。
想必就是眼前这部了。
“二宫主来了。”
莫千源搁下笔,转头一笑。
怜星略带歉意:“打扰你写作了,真是不好意思。”
莫千源摇头:“无碍。整个故事早已成形于心,哪怕身处喧嚣集市,也动摇不了半分。”
他不过是誊录者,无需灵感,更不怕中断。
怜星细细观察,确认他并非客套,这才安心。
随即眨了眨眼,俏皮道:“莫公子,这么多天不见,你就没想我?”
当初绝色榜点评时,他曾说她——
“看似成熟,实则心底藏着童心,灵动如初春溪水。”
既然已被看透,她索性不再掩饰。
面对莫千源,她卸下所有身份桎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移花二宫主。
她甚至怀疑,莫千源或许早已洞悉她藏匿已久的倾慕之情。
既如此,又何必遮掩?
望着她那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其中荡漾的情愫清晰可见,莫千源坦然点头:“当然想。一日未见,如隔三秋。”
“星儿。”
这声轻唤,让怜星眸光微颤,笑意如春水般漾开。
她低垂着眼,指尖绞着袖角,声音轻得像风:“你心里有我,为何不来寻?孤星殿离得又不远。”
莫千源静看了她片刻,忽然伸手,将她的柔荑握入掌心。
怜星一怔,本能地想缩手,却被他稳稳扣住,动弹不得。
她心跳如鼓,却没有再躲。
脸颊渐渐染上绯色,像是晚霞落在了雪上,惊艳而温柔。
情意无需多言,目光交汇处早已明了。
莫千源语气温软:“我懂你的心思,也明白你姐姐的性子。”
“再等几日,待我说服她,你便不必偷偷来见我了。”
“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好不好?”
那一声“星儿”,轻轻落下,却似惊雷滚过心湖。
怜星耳根通红,唇瓣微启,终是点头,动作极轻,却又坚定。
她不问缘由,也不疑结果。信他,便是全部答案。
哪怕世间眼光如刀,姐妹共托一人,在旁人看来荒诞不经,可那人是莫千源——她便甘之如饴。
她垂首片刻,忽而抬眼,换了个话题:“千源,天魔琴、天剑与鹰刀,你应当知道下落吧?”
莫千源浅笑:“自然知晓。你是想要?”
怜星点头:“如此神物,谁能不动心?”
他摩挲着她的手背,语气带笑:“天剑与鹰刀,杂谈之后,我带你去取。”
“只是那天魔琴,已有主人,我不愿夺一个小姑娘的随身之物。”
“小姑娘?”怜星略显诧异,“可是黄冬之女,黄雪梅?”
“正是。”莫千源颔首,“当年她抱着琴跳崖未死,反悟《天龙八音》,如今已重出江湖,向旧日仇家一一清算。”
怜星闻言,不再执着那琴。
移花宫底蕴深厚,又有莫千源相伴,何愁没有机缘?
一个孤苦女子仅存的寄托,她不愿争,也不屑夺。
此后时光,两人依偎而坐,莫千源执笔疾书,怜星静静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