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砸在火种瓶上,未及滑落,已被瓶身凝结的寒霜冻住。穆雨晴指尖一颤,瓶体温度骤降,她将最后一丝寒气封入其中,稳住药剂样本的魔力波动。脚步未停,她沿着村道边缘缓行,避开碎裂的霜盾残骸,每一步都像踩在冻僵的骨节上,体内经脉如被细针反复穿刺。
她必须完成最后一件事。
村民被解控后并未清醒,三三两两蜷缩在屋檐下,呼吸紊乱,眼神涣散。她蹲下身,将火种瓶贴于唇边,借其低温引导自身魔力循环。瓶身反光掠过一名老妇脖颈,一道暗青色纹路浮现——细密如藤蔓,中央嵌着一枚环形图腾,外圈刻有断裂的符文。
她的呼吸一滞。
那图腾她见过。在穆家密室的门锁上,在父亲穆卓云书房的青铜匣底,在她五岁那年藏身的暗格缝隙中,一模一样。
她伸出手指,指尖微颤,轻轻触上那纹路。冰凰心源深处忽然传来一声低鸣,不是警兆,而是共鸣——如同沉睡的血脉被唤醒,某种古老的契约烙印正在回应。
刹那间,意识被撕裂。
画面涌入:烛火摇曳,密室石门半开。年幼的她蜷在暗格后,透过缝隙看见父亲背对而立,手中卷轴正在燃烧。火焰呈暗灰色,卷轴上烙印的正是那青铜密卷图腾。一名白袍人立于对面,袍角绣着与渔村精神力网相同的纹路。
“以血契换永序。”白袍人声音低沉,“穆氏守门人,不得违逆。”
父亲低头,手臂划过刀刃,鲜血滴入火中。火焰骤然暴涨,映出墙上投影——无数村落,无数节点,皆由五处高点构成网络,与渔村结构完全一致。
“若违此约……”白袍人抬手,掌心浮现出一只被冰封的凤凰虚影,“血脉断绝,心源湮灭。”
画面戛然而止。
穆雨晴猛地抽回手,冷汗浸透后背。她跪坐在地,掌心按住胸口,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那不是幻觉。冰凰心源的共鸣仍在持续,如同确认——那段记忆真实存在,而她幼年所见,正是穆家与某个组织缔结契约的仪式。
守门人。
她喃喃重复,指尖凝出一缕寒气,在地面划出青铜密卷的图案。线条刚成,冰面泛起微光——与祠堂地下节点的魔力频率完全吻合。这不是巧合。渔村的操控系统,与穆家密室的符文,源自同一源头。
她闭眼,再次调动凝心之泪的残余力量。寒气刺入掌心,痛感如针扎,却让她意识清醒。记忆碎片中,白袍人未露真容,但那火焰的色泽、魔力的流转方式,与圣城教士所用仪式极为相似。圣城……是否就是当年契约的另一方?而穆家所谓的“守护北城”,实则是替他们看守某种禁忌之物?
她缓缓起身,指尖在袖中凝出一道冰丝,将复刻的符文封入霜茧,藏于内襟。不能告诉莫凡。他一旦知晓家族可能涉入阴谋,必定立刻追查,而此刻圣城耳目遍布,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她必须先确认一件事。
抬手结印,一道极细的寒流自指尖溢出,缠绕火种瓶。冰系魔力缓缓渗透瓶内,解析药剂残留的魔力频谱。片刻后,数据浮现——药剂核心成分与青铜密卷符文的共振频率一致,且含有微量血脉感应因子。这意味着,药剂不仅能操控意识,还能识别特定血统者。
穆家血脉,正是钥匙。
她睁开眼,眸光冷冽。祠堂地下的节点不仅是控制中枢,更可能是契约的延续装置——通过药剂激活符文,维持穆家作为“守门人”的从属状态。而她今日强行切断精神网,已破坏了仪式的稳定性。圣城很快会察觉异常。
不能再留。
她走向村口,脚步虽缓,却不再迟疑。沿途几名村民抬头,目光仍混沌,但已无空洞笑意。她停下,在一名少年肩头轻按,寒气渗入其经脉,提取最后一丝精神波动样本。样本封入微型冰晶,与霜茧一同藏好。
刚直起身,远处传来脚步声。
她未回头,听出是莫凡。他走近,声音低沉:“你去了太久。火种瓶处理好了?”
“嗯。”她将瓶递出,指尖未抖,“药剂样本稳定,频谱已记录。”
莫凡接过,仔细检查封印:“祠堂那边……你真没进去?”
“没有。”她平静道,“但我知道节点在哪。祠堂地窖,正对主梁下方三尺,有嵌入式共鸣石。”
他皱眉:“你怎么……”
“霜丝网络最后反馈的数据。”她打断,语气自然,“魔力流向集中在那里。”
莫凡盯着她片刻,终是点头:“我已让唐月准备接应。这村子不能再待,圣城随时可能派支援。”
“我同意。”她望向远处海面,“但离开前,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件事。”
“你说。”
“调取穆家三代外交档案,尤其是与圣城往来的记录。重点查‘守门人’这个称谓是否出现过。”
莫凡一怔:“为什么突然查这个?”
“直觉。”她垂眸,“我怀疑家族某些决策,背后有协议约束。”
他沉默片刻:“你要查可以,但别一个人扛。这事若真有问题,我陪你查到底。”
她抬眼,目光与他相接,轻轻点头。
莫凡转身离去,身影没入夜色。她站在原地,袖中霜茧微光闪烁。唐月会处理加密传讯,而她,必须赶在圣城反应前,确认穆家是否早已被钉在命运的锁链上。
风卷起她的银发,拂过脸颊。她忽然抬手,指尖在唇边一划——方才触碰村民纹路时,一丝异样魔力渗入体内,此刻正沿经脉缓慢游走。她凝神感知,那魔力并非攻击性毒素,反而像……信标。
有人在追踪她。
她不动声色,将寒气缓缓注入四肢,掩盖自身魔力波动。同时,袖中冰丝悄然延伸,缠上火种瓶残余的低温,在地面留下一道极淡的霜痕——反向干扰信号路径。
脚步声再度传来。
她转身,迎向来人。月光下,莫凡手中火种瓶泛着幽蓝光泽。
“唐月回讯了。”他声音低沉,“穆家档案中,确有一份密件标注‘守门人协议’,签署时间——你五岁生辰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