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的呼吸贴着她的掌心,微弱却持续。雨晴的指尖还残留着他唇角的血迹,银灰色的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被冻结的毒藤。她没松手,左手依旧压在他腕间,冰霜顺着经络缓缓推进,压制那股仍在游走的灼痛。他的瞳孔颤动了一下,睫毛轻抖,却没有睁眼。
她抬头,云层低垂,灰白交界处泛着不自然的滞涩感。空气里有细微的震颤,不是风,也不是浪,而是某种频率固定的脉冲,藏在寂静深处,一下一下,敲击着神经末梢。她闭了闭眼,冰凰心源在胸腔内沉鸣,感知顺着那股波动逆流而上——云层中,那个圆盘仍在运转,圣城徽章的轮廓在能量流中若隐若现,正将海面上残留的精神残渣尽数抽离。
它没走。它在收割。
雨晴的指节微微发白。凝心之泪已耗尽,护盾无法再启。她现在连一道完整的冰墙都凝不出。船体在余波中轻微晃动,水手们瘫坐在甲板各处,有的还在抽搐,有的已经昏死。她不能离开莫凡,可若放任那装置继续运转,下一波冲击来时,没人能撑住。
她将右手缓缓抬至胸前,指尖触到冰凰玉佩的边缘。玉佩贴着锁骨,温凉如初,却在她掌心落下的一瞬,轻轻震了一下。她没急着取下,而是将血滴在掌心,顺着纹路划开一道细痕。血珠滚落,渗入玉佩表面的冰纹,像一滴露水坠入冰湖,无声无息地融了进去。
玉佩的震动开始变频。
她终于将它取下,托在掌心。冰纹在血的浸润下缓缓蔓延,像是活物在呼吸。她盯着云层,不再用魔力探查,也不再依赖视觉。她将掌心贴回甲板,借着残留的冲击波在木板上留下的震痕,反向追溯那股能量的流向。就像在冰面上听脚步,她感知着每一丝波动的来路。
三米,悬浮,圆盘边缘有六道对称的导流槽,正将精神能量导入中央徽章。徽章旋转的速度在加快,吸收的节奏越来越急,仿佛察觉到了威胁。
她睁眼,冰凰之眼开启。
视野骤然撕裂。云层不再是云,而是被高频波扭曲的虚像。真正的圆盘悬于三百米高空,表面覆盖着能量迷彩,唯有中央的圣城徽章无法遮蔽——它像一只贪婪的眼睛,正将方圆千米内的精神残响尽数吞入。每一次旋转,都有一丝银灰色的能量被压缩成光点,沉入圆盘核心。
就是现在。
她将玉佩高举过头,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玉面。玉佩剧烈震颤,冰纹炸开,化作一道晶光直冲云层。她在心中低喝:“以心源之名,现!”
玉佩在空中骤然膨胀,冰晶四溢,凝成一只通体剔透的凤凰。双翼展开十余米,羽翼边缘泛着冷光,每一根翎羽都由极细的冰丝编织而成。冰凤没有鸣叫,也没有振翅的声响,只是静静地悬停了一瞬,随即俯冲而下,直扑云中圆盘。
圆盘察觉到了。迷彩层瞬间激活,试图偏转轨迹,可冰凤的速度太快,且不依赖魔力波动推进,而是顺着精神脉冲的路径直切而入。它穿过干扰层,双爪精准扣住圣城徽章的边缘,喙部猛然咬合。
轰——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爆裂,像是冰层深处的断裂。圆盘炸开,碎片四散,圣城徽章在冰凤口中崩解,化作无数银灰色的光点,被冰焰瞬间吞噬。冰凤也在同一刻碎裂,化作漫天冰尘,裹挟着残余能量,坠向海面。
撞击点炸起一道百米高的冰焰光柱,直冲云霄。热浪与寒气交织,气流剧烈翻涌,船体被推得侧倾,甲板上的碎冰与残骸被掀飞。雨晴单膝跪地,一手撑住船板,一手死死护住莫凡的头,背脊抵住狂风。
光柱持续了数息,终于缓缓消散。海面翻腾不止,蒸汽与寒雾交织,形成一片混沌的白幕。雨晴喘了口气,视线穿过雾气,死死盯着爆炸中心下方的海域。
水在动。不是浪,是某种巨大的东西在上升。
海面中央开始隆起,一圈圈波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水体被无形的力量推开,露出下方的轮廓——金字塔形,边角分明,表面覆盖着古老符文,与冰凰玉佩上的星图隐隐呼应。它缓缓浮出,每上升一寸,海水便退开一分,仿佛被排斥的磁场。
雨晴低头看向莫凡。他的睫毛动了动,手指微微蜷起,终于睁开了眼。瞳孔起初有些涣散,随即聚焦在她脸上。
“你……”他声音沙哑,只吐出一个字。
她没回答,只是将手覆上腕间凤凰纹路。纹路还在跳动,金纹冰丝在皮肤下流转,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船体仍在颠簸,但她稳住了身形。她望着那逐渐显露的海底巨构,指尖轻轻抚过玉佩残留的冰痕。
莫凡的手慢慢抬起,搭在她手臂上,支撑着自己坐起。他的视线顺着她的目光投向海面,看到那浮出的轮廓时,呼吸顿了一下。
“那是什么?”他问。
雨晴没有移开视线。她的手指收紧,指甲在掌心留下浅痕。
“是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