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攀爬戏过后,黄景瑜明显沉默了些。他依旧会和武行们插科打诨,和导演讨论剧情,笑声爽朗,仿佛一切如常。但面对凌玥时,那份刻意的、兄弟式的热闹便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静默。
他不再轻易揽她的肩膀,递水时手指会小心避开接触,目光与她相接的瞬间,会率先移开,像是被烫到。然而,这种“退”,反而是一种更高级的“进”。它无声地宣告着,他无法再心安理得地将她置于“兄弟”的位置上。
凌玥感知着这一切,像阅读一本沉默的书。她依旧从容,该对戏时对戏,该切磋时切磋,只是在他那些小心翼翼的回避和克制时,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人能察的了然。
这天下午,拍摄一场仓库搜寻的群戏。场景布置得错综复杂,堆满了废弃的木箱和金属货架,光线昏暗,只有几束人工打光从高处投下,切割出明暗交织的空间。
凌玥作为需要露脸的背景板,按照走位,需要快速穿过一排高大的货架。她专注地看着前方,脚步轻捷。就在她即将通过一个狭窄拐角时,斜刺里一个移动中的摄影轨道车为了避让另一名演员,猛地向她这边偏移了一小段距离!
事发突然,空间又窄,眼看就要撞上!
电光火石间,一只大手猛地从侧后方伸来,不是推开她,而是精准地攥住了她的上臂,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将她向后一带——
凌玥的后背撞进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
与此同时,轨道车几乎是擦着她的衣角滑了过去,带起一阵微弱的风。
“没事吧?”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未褪尽的急促。是黄景瑜。他的手还紧紧攥着她的手臂,力道大得甚至有些发疼,透过薄薄的戏服,传递过来一种近乎灼烫的温度。
凌玥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以及透过骨骼传递过来的、强而有力的心跳,敲击着她的背脊。他身上的气息——汗味、淡淡的化妆品味,以及独属于他的、一种如同被阳光晒透的旷野般的雄性气息,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
“没事。”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气息微乱。
他似乎这才意识到两人过近的距离,以及自己过于用力的手。他像被电击般猛地松开了她,甚至向后退了半步,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昏暗的光线下,他耳根那抹熟悉的红色再次蔓延开来,这次连脖颈都有些泛红。
“那个……车,没长眼。”他欲盖弥彰地解释,目光游离,不敢看她,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笨拙,“你……走路看着点。”
凌玥转过身,面对着他。她没有立刻走开,只是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刚才被他攥住的地方,那里肯定留下了指痕。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无意识的撩拨。
黄景瑜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她的手指,落在她白皙手臂上那抹隐约的红痕上,眼神瞬间暗沉了下去,像是自责,又像是某种更汹涌的情绪在翻腾。
“嗯。”凌玥应了一声,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谢谢。”
她没有说“谢谢景瑜老师”,也没有像兄弟那样捶他一拳说“谢了哥们儿”。只是这两个字,在这个昏暗的、只有他们两人的角落里,显得格外不同。
她说完,便侧身从他身边走过,继续走向自己的站位,背影依旧挺直,步履从容。
黄景瑜却僵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抓住她时的触感,纤细,却蕴含着不容小觑的力量。鼻尖仿佛还萦绕着她发间那极淡的草木清香。耳边回响着她那声轻轻的“谢谢”。
还有她揉手臂的那个动作……妈的。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感觉自己像个毛头小子,所有的冷静自持在她面前都溃不成军。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就轻易搅乱了他所有阵脚。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对视,而是切实的肢体接触,是危机时刻不加思索的保护,是事后无处遁形的慌乱。
像一根无形的界桩,被他亲手,又或者说,是被他们两人心照不宣地,牢牢钉在了那条模糊的界限之上。
“兄弟”的假面,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