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胖子带着哭腔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刚刚劫后余生的些许松懈。李长乐和老陈同时扑到胖子身边。
“哪里中枪了?让我看看!”李长乐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手电筒的光束(调至最低亮度)迅速在胖子身上扫过。
周胖子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指着自己的左大腿外侧。深色的裤子上浸染开一大片暗沉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与布料融为一体,但浓重的血腥味却无法掩盖。
老陈动作更快,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工具,上面的小剪刀利落地剪开了胖子腿上的裤子布料。一道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子弹似乎只是擦着大腿肌肉边缘飞过,撕开了一道深可见肉的口子,鲜血正不断汩汩涌出。虽然不是命中动脉,但失血量已经相当可观,必须立刻处理!
“妈的,是流弹或者弹片划的!”老陈骂了一句,语气凝重,“得赶紧止血!不然光流血就能要了他的命!”
李长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迅速从自己的背包里(得益于之前的谨慎,核心装备和少量应急物资始终随身)取出急救包,里面有止血带、纱布、消毒用品和缝合针线——这些都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没想到先用在胖子身上。
“胖子,忍着点!”李长乐低吼一声,手法熟练地将止血带在伤口上方紧紧扎住(得益于早年自学的一些急救知识)。胖子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流,但咬紧牙关没敢叫出声。
老陈在一旁帮忙,用消毒水清理伤口周围,动作同样专业迅速。他看着李长乐沉着冷静的处理手法,眼中再次闪过一丝讶异。这个年轻人,会的未免也太多了些。
“伤口太深,需要缝合,不然止不住。”李长乐看着依旧在不断渗血的伤口,眉头紧锁。在野外进行缝合,感染风险极高,但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来。”老陈伸出手,“我受过战地急救训练。”
李长乐没有犹豫,将针线递给他。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胖子的命最重要。
老陈的手法果然老辣,在极其有限的光线和条件下,快速而精准地将伤口缝合了起来,然后敷上止血粉,用纱布紧紧包扎好。
整个过程,周胖子疼得几乎虚脱,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但总算勉强止住了血。
“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给他用上抗生素,并且补充水分和能量。他失血过多,很虚弱。”老陈处理完伤口,沉声说道。
李长乐看着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的胖子,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胖子是因为他才卷入这一切,现在又因为他而身受重伤。内疚、愤怒、还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他必须带胖子活下去!
“你们的安全点在哪里?距离多远?有没有药品?”李长乐看向老陈,眼神锐利如刀。
老陈沉吟了一下,似乎在下定决心:“在东边,大约十五公里外,一个废弃的护林站。那里有我们储备的应急物资,包括药品和食物。但是……”他看了一眼几乎无法行走的周胖子,“以他现在的状态,十五公里……太难了。”
背着或者搀扶一个重伤员,在崎岖的山林中穿行十五公里,还要躲避可能的追兵,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李长乐的目光扫过周围茂密的森林,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胖子,一个念头在他脑中疯狂滋生。
他拿出那个低功耗的卫星通讯模块,看向老陈:“告诉我护林站的具体坐标。你带着胖子,尽量隐蔽地向那个方向移动。我……去引开他们。”
“什么?!”老陈和周胖子同时惊愕地看向他。
“你疯了?!”老陈低喝道,“他们现在肯定在全城搜捕!你主动暴露,就是送死!”
“乐哥!不行!要死一起死!”周胖子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抓住李长乐的胳膊,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李长乐掰开胖子的手,眼神冰冷而坚定:“听着,胖子,你必须活下去!老陈,这是唯一的办法。他们主要的目标是我。我制造动静,把追兵引向相反的方向,给你们争取时间。只要你们到达安全点,胖子就能得救。”
他顿了顿,看向老陈,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记住你的承诺,安全通道!如果我回不来,想办法把他送回国!”
老陈看着李长乐那双在黎明微光中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做出了选择。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敬佩、惋惜,或许还有一丝自愧不如。
“……好!”老陈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以‘破壁人’的荣誉起誓,只要我活着,一定把他安全带出去!坐标是……”
他报出了一串数字。李长乐迅速记下。
“乐哥……你别去……我求你了……”周胖子泣不成声。
李长乐最后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胖子,挺住。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如同离弦之箭,向着与护林站相反的西南方向,一头扎进了更加茂密、也更加危险的森林深处。
老陈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林木之间,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将虚弱的周胖子背了起来。
“兄弟,抱紧了。咱们也得抓紧了。”
血色黎明的森林中,一场关乎生死与信念的逃亡与牵制,就此拉开序幕。
李长乐在林中狂奔,不再刻意隐藏行踪,甚至故意踢动石块,折断树枝,留下清晰的痕迹。他需要让追兵确信,他就在这个方向。
他一边跑,一边通过卫星模块,向阿忠发送了最后一条指令:
【启动‘蜂群’协议。向苏黎世所有主流媒体、警方匿名举报邮箱,发送加密信息:声称在霍夫施泰滕南部森林发现武装人员活动及爆炸痕迹,疑与近期‘意识科技’伦理风暴相关。附上大致坐标(偏离实际位置)。】
他要将水彻底搅浑!将官方力量也引入这片区域!追捕他的“清理者”必然不愿与警方正面冲突,这能极大牵制他们的行动,为老陈和胖子创造机会。
做完这一切,他关闭了卫星模块,将其深深埋入一棵大树的树根下。从现在起,他将完全依靠自己。
他如同一个孤注一掷的诱饵,在森林中划出一道清晰的轨迹,将危险与死亡,牢牢吸引在自己身后。
他能听到身后远处传来的犬吠声(对方动用了追踪犬!)和隐约的人声,追兵果然被吸引过来了!而且速度极快!
他咬紧牙关,将速度提升到极限。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得越远越好!为胖子和老陈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汗水模糊了视线,荆棘划破了皮肤,但他不敢停歇。
终于,他冲出了茂密的森林,眼前是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的山涧。对岸,是更加陡峭、植被稀疏的岩壁。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他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追捕声,又看了一眼脚下咆哮的涧水。
没有犹豫。
他纵身一跃,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投入了冰冷刺骨、奔流不息的涧水之中。
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他晕厥,冰冷的河水瞬间灌满口鼻,强大的水流裹挟着他,向下游冲去。
意识模糊间,他仿佛看到岸上出现了几个模糊的黑影,对着河水指指点点。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他最后的念头是:胖子……应该……安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