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萱背着林海,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刀尖上。背后的重量几乎要将她本就受伤的躯体压垮,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林海昏迷中的身体滚烫,那并非正常的发热,而是一种从内向外、仿佛两种截然不同的邪恶力量在他体内激烈冲突、灼烧脏腑的恐怖高温。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皮肤下那些暗紫色的菌斑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搏动、对抗,时而鼓起,时而平复,偶尔甚至能听到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碎裂或菌丝断裂的声响。他的呼吸时断时续,喉咙里不时发出无意识的、痛苦的呜咽。
甬道内的菌毯似乎因为祭坛受创而失去了部分活性,不再那么粘稠缠脚,但那股甜腻的腐臭气息并未减弱。身后洞穴中那不稳定闪烁的暗红光芒,如同恶鬼的眼瞳,死死追逐着他们逃亡的脚步。
陈萱不敢回头,不敢停歇。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菌丝蔓延的地狱!
她凭借着来时的记忆和顽强的意志,在错综复杂、被菌膜覆盖的甬道中艰难穿行。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顺着下颌滴落,在布满菌毯的地面留下转瞬即逝的深色印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她终于看到了那个狭窄的、连接着溶洞的出口。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背着林海冲出了菌类甬道,重重地摔倒在相对干燥冰冷的溶洞地面上。狙击步枪脱手滑出老远,她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几乎要将内脏都咳出来。
短暂的晕眩后,她强迫自己翻身坐起,第一时间去检查林海的状况。
只看了一眼,她的心就沉了下去。
林海的状态比刚才更加糟糕。他裸露的皮肤上,暗紫色的菌斑与一些不规则的、仿佛灼伤般的暗金色纹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可怖的图案。这些图案似乎在缓慢地移动、变化,如同活物。他的左肩枪伤处,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流出的不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夹杂着暗红菌丝和点点金芒的、粘稠的黑色液体。
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体温,高得烫手,却又在某些部位(尤其是暗金纹路密集处)透出一股反常的冰冷。
“林海……林海!”陈萱拍打着他的脸颊,声音沙哑。
林海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眉头紧紧锁着,仿佛在昏迷中依旧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
陈萱手忙脚乱地取出最后一点干净的水,想要喂给他,但他的牙关紧咬,水根本灌不进去。她试图用湿布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却发现他额角的血管在皮下不正常地搏动、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她的心头。
她该怎么办?她不是医生,面对这种超越常理的侵蚀与冲突,她束手无策。留在这里,林海只会被体内的冲突彻底摧毁,或者完全变成非人的怪物。
必须找到出路!找到可能存在的、了解这种情况的人或地方!
她猛地想起那个石室,想起那本笔记和那个能对钥匙产生反应的简陋仪器。那里是“指引者”留下的痕迹,虽然那个老人是叛徒,但笔记的主人似乎持有不同的观点。那里会不会有其他线索?关于如何应对这种侵蚀?或者……关于离开这里的路径?
希望虽然渺茫,但这是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微弱的光。
陈萱挣扎着站起身,将林海拖到溶洞一侧相对干燥的角落,让他靠坐在岩壁边。她将自己的外衣垫在他身后,又留下最后一点水。
“等我……我一定找到办法……”她对着昏迷的林海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然后,她捡起狙击步枪(只剩下五发子弹),将那个从石室带回的简陋仪器和银色钥匙紧紧攥在手中,再次看了一眼林海那正在崩坏的躯壳,转身毅然冲入了通往石室的黑暗通道。
这一次,她的脚步更快,更急。恐惧和紧迫感化作了燃料,燃烧着她最后的体能。
她必须与时间赛跑,在林海被彻底吞噬之前,找到那一线生机。
溶洞内,只剩下林海微弱而痛苦的呼吸声,以及他体内那无声却更加惨烈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