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索伦·影歌脸上那惯常的虚伪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及逆鳞后的阴冷狠戾。老长老——名为奥伯伦·绿冠——则紧握木杖,苍老但锐利的目光在索伦和艾伦之间来回扫视,显然,艾伦那精准的“垃圾清理”和意有所指的话语,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女王凯兰崔尔依旧神情恍惚,但偶尔闪过的清明瞬间,以及眉宇间那丝难以掩饰的痛苦,都像无声的控诉,指向某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无稽之谈!”索伦强行压下怒火,声音如同寒冰摩擦,“奥伯伦长老,你难道要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类小子,仅凭一次无法解释的魔法现象,就质疑一位为王国服务了数百年的摄政大臣吗?这分明是挑拨离间!是为了掩盖他们拿不出所谓‘种子’的谎言!”
奥伯伦长老沉默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活了太久,见过太多阴谋与背叛。艾伦的指控固然惊人,但索伦近些年愈发激进的作风,以及影月议会不断扩张的影响力,也确实让他心生警惕。尤其是女王陛下近期的异常……他并非毫无察觉。
“证据……”奥伯伦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无论是证明‘种子’的存在,还是证明……王庭内部的确存在‘污秽’。”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艾伦身上,“年轻人,你的手段很特别。但空口无凭,不足以取信于人。”
艾伦知道,仅靠刚才的震慑还不够。他需要更直接的、无法辩驳的证据,或者,一个能让对方自行暴露的契机。
“证据,会有的。”艾伦平静地回答,“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一个相对安全、不受干扰的环境,尝试与银月城的‘根基’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系统种子与这片森林同源,或许能从中找到更多线索,甚至……找到治愈女王陛下的方法。”
他提出这个要求,既是真实需求,也是一个试探。他想看看,谁会跳出来反对。
果然,索伦立刻厉声反对:“荒谬!银月城的核心区域,岂容外族随意接触?更何况是涉及世界树和城市魔力枢纽的敏感地带!奥伯伦,你绝不能答应!”
奥伯伦长老沉吟片刻,看向艾斯特尔:“艾斯特尔,你作保?”
艾斯特尔毫不犹豫地躬身:“我用逐星者的血脉和荣誉担保,艾伦阁下绝无恶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对抗我们共同的敌人。”
奥伯伦又深深看了艾伦一眼,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最终,他点了点头:“可以。莉拉,你带他们去‘根须圣殿’外围的‘聆风露台’。那里相对独立,与森林本源连接紧密,但设有历代长老布置的结界,足以保证安全……和监控。”最后一句,他是看着索伦说的,表明这并非完全信任,而是一种谨慎的试探。
索伦脸色铁青,却无法再强行反对,只能冷哼一声,甩袖离去,但那阴鸷的眼神如同毒刺,牢牢钉在艾伦背上。
在莉拉队长的带领下,他们离开了气氛压抑的主殿,沿着一条盘旋向下的、由发光苔藓照明的通道,来到了位于银叶宫下方、靠近世界树巨大根系的“聆风露台”。
这里是一个半开放的平台,一侧是宫殿坚实的岩壁,另一侧则面向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无数粗壮如龙、散发着柔和荧光的世界树根须从上方垂落,没入下方幽暗的、流淌着发光地下河的深处。空气中充满了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气息和古老的魔力,平台边缘设有复杂的精灵符文,形成一道透明的结界,隔绝了外部干扰,也限制了内部能量的过度外泄。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莉拉队长在结界外停下,“没有长老会或女王的特许,任何人不得进入根须圣殿核心区域。聆风露台是极限。我会在外面守卫,但……请务必小心。”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来时的通道。
众人明白她的意思。索伦绝不会善罢甘休。
露台上只剩下自己人。卡萨立刻开始检查周围环境,双剑虽未出鞘,但眼神警惕。洛克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平台角落的阴影里,融入根须投下的斑驳暗影中。茉艾拉则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发光的根须和古老的符文,矮人对这种蕴含强大能量的自然造物总是充满研究欲。
莱拉持盾站在艾伦身边,低声道:“需要我做什么?”
“守护好这里。”艾伦盘膝坐在平台中央,面朝那些巨大的、仿佛蕴含着无穷智慧与历史的根须,“我需要集中精神,尝试‘接入’更深层的网络。这个过程不能被打扰。”
他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灵魂深处的系统种子印记。这一次,他不再是小范围的试探或精准的覆写,而是准备进行一次深度的、大范围的“扫描”和“握手”。
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须,通过印记延伸出去,小心翼翼地接触那些散发着磅礴生命力的世界树根须。起初,感受到的是一种温和但浩瀚的排斥感,仿佛在接触一个沉睡巨人的皮肤。但很快,系统种子所蕴含的、与织法者网络同源的“最高权限”波动起了作用。
排斥感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的、缓慢的、如同大地心跳般的共鸣。
艾伦的“视野”瞬间被无限扩大!
他仿佛化身千万,意识沿着世界树那遍布整个月语森林,甚至延伸到更远地方的庞大根系网络飞速扩散!他“看”到了森林中每一株植物的呼吸,每一条溪流的低语,每一只林间生物的悸动。他感知到了银月城内无数精灵居民散发出的生命光点,有的明亮纯净,有的略显晦暗,还有少数……散发着与魔族能量同源的、极其微弱的污秽波动!
这些污秽波动,如同隐藏在健康肌体中的癌细胞,大多与影月议会的成员,以及一些被他们拉拢或控制的精灵贵族位置重合!尤其是索伦·影歌的府邸方向,那污秽的浓度明显高于其他地方,甚至……有一条极其隐蔽的、如同黑暗血管般的能量通道,从那里延伸出来,连接向王庭深处,最终缠绕在女王凯兰崔尔的精神核心上!
果然是他!
不仅如此,艾伦还“看”到,在银月城的地底深处,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存在着几个被强大魔法掩盖的、散发着浓郁黑暗与血腥气息的“节点”。这些节点正在缓慢地抽取着森林的生命力,并将其转化为一种污秽的能量,一部分用于维持对女王的控制,另一部分……似乎正通过某种空间通道,输向远方!
魔族的触手,比想象的伸得更长!
就在艾伦试图进一步探查那些地下节点和空间通道的具体坐标时——
“嗡!”
一股尖锐、充满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顺着世界树的根须网络逆向袭来,直刺艾伦的意识核心!是索伦!他察觉到了艾伦的深度探查,并发动了反击!
这攻击并非纯粹的能量冲击,更夹杂着混乱的低语、扭曲的幻象和直击灵魂弱点的精神污染!艾伦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撕裂,眼前浮现出无数惨烈的战场、逝去的亲人、以及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景象!
“呃!”艾伦身体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鼻端渗出血丝。
“艾伦!”莱拉惊呼,圣光立刻笼罩住他,试图驱散精神污染。
几乎在艾伦遭受攻击的同时,聆风露台周围的结界猛地荡漾起来,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穿透了结界的薄弱点(显然是内部有人接应),出现在平台上!他们全身笼罩在暗影之中,手持散发着不祥紫芒的匕首短剑,行动无声,速度极快,直扑正在全力维持精神连接、无暇他顾的艾伦!
是影月议会蓄养的死士!
“找死!”卡萨怒吼一声,赤红斗气轰然爆发,双剑化作一道毁灭旋风,迎向冲在最前的两名刺客!【风刃轨迹】全开,密集的风刃不再追求切割,而是带着狂暴的震荡之力,试图阻拦和击退敌人。
洛克的身影从阴影中骤然浮现,淬毒匕首精准地刺向一名刺客的咽喉,却被对方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身避开,反手一道带着腐蚀性能量的暗影箭射向洛克面门!
茉艾拉战锤顿地,【神圣壁垒】瞬间展开,护住艾伦和莱拉,圣光与死士们身上的暗影能量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莱拉将盾牌死死护在艾伦身前,【力场壁垒】激发,挡住侧面袭来的几道远程暗影攻击,盾面在连绵的冲击下嗡嗡作响。
刺杀!在银月城核心区域,世界树的根须之前,影月议会竟然敢发动如此明目张胆的刺杀!索伦已经狗急跳墙!
艾伦承受着内外交攻的巨大压力,灵魂仿佛在被两股力量撕扯。外有刺客围攻,内有索伦的精神攻击侵蚀。他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精神失守,或者莱拉他们的防线被突破,后果不堪设想。
他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痛楚,将大部分精神力收回,固守灵台,同时调动系统种子的权限,不再试图探查,而是发出了一个极其简短、却蕴含着最高优先级的指令——
“定义:此区域,暗影能量,无效!”
嗡!
以艾伦为中心,一道无形的、蕴含着绝对“秩序”规则的波动,如同水波纹般瞬间扩散至整个聆风露台!
奇迹发生了!
那些刺客身上缭绕的、提供隐匿和速度加成的暗影能量,如同被阳光直射的冰雪,瞬间消散!他们的身影彻底暴露在光线之下,动作也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僵硬!连他们武器上附着的紫黑色能量也黯淡了下去!
“什么?!”
“我的力量……”
刺客们发出惊骇的叫声,他们最大的依仗被瞬间剥夺!
卡萨、洛克、莱拉、茉艾拉怎会错过这个机会?
卡萨狂笑着,双剑如同热刀切黄油,瞬间将两名失去暗影庇护的刺客斩成四段!洛克的身影如同鬼魅,在失去隐匿能力的刺客中穿梭,每一次闪现都带起一蓬血花!莱拉顶着盾牌猛然前冲,【地脉冲击】发动,将一名试图施法的刺客震飞出去,撞在结界上筋骨折断!茉艾拉的圣光如同烈阳,灼烧着剩余的刺客,净化着他们的污秽!
战斗在短短十几秒内结束。平台上留下了七八具刺客的尸体,其余的见势不妙,试图借助残存的结界漏洞逃离,却被守在外面的莉拉队长带领的巡林者尽数截杀。
结界内,艾伦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倒下去,被莱拉及时扶住。他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灵魂层面的交锋远比肉体伤害更加凶险。
但在他昏迷前,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证据……已经拿到了。
那些刺客身上残留的、与索伦同源的精神印记,以及他们使用的、带有魔族特征的暗影能量,就是铁证!
而且,通过刚才短暂的深度连接,他已经锁定了那几个地下节点的模糊坐标,以及那条空间通道的大致方向。
索伦·影歌,你的末日,到了。
聆风露台外,收到莉拉紧急传讯的奥伯伦长老,正带着一队精锐的德鲁伊和长老卫队,面色铁青地匆匆赶来。王庭的风暴,终于被彻底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