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修源看着陈清清每天被热得汗湿衬衫,心里不是滋味。训练结束后,他没回宿舍,直接往镇上走 —— 想找台冰柜,让她能凉快些。
镇上的旧货店集中在西街,青石板路坑坑洼洼。第一家店门脸小,玻璃蒙着灰。老板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头,摇着蒲扇说:“冰柜有是有,就是制冷不行,怕耽误事。”
路修源没放弃,又找第二家。这家冰柜倒新点,是白色的,却要价太高。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积蓄,是攒了三个月的津贴,咬咬牙还是没舍得 —— 还得留着给店里进货。
走到第三家,“老周旧货铺” 的木牌歪挂着。老板周师傅正蹲在门口修自行车,看见他就笑:“是部队的小同志吧?想买点啥?”
“想要台能制冷的冰柜,” 路修源蹲下来帮着递扳手,“最好便宜点,店里用。” 周师傅眼睛一亮,领着他往后院走:“有台绿色的,八成新,前阵子收的,制冷没问题。”
冰柜藏在院角,绿漆有点掉,却擦得干净。周师傅插上电,没一会儿外壳就凉了。他拍着冰柜说:“这玩意儿沉,得两个人抬,你能弄走不?” 路修源笑着点头:“没事,我能抬。”
第二天一早,路修源去部队后勤处借加重三轮车。王师傅正擦车,看见他就问:“又帮你媳妇忙?这三轮车闸有点松,路上多留意。” 还递给他块抹布:“擦干净点,别弄脏了。”
三轮车是军绿色的,车斗宽,刚好能放冰柜。路修源骑着车往镇上赶,早上的风还凉,吹在脸上舒服。路过村口的井,他停下来喝了口井水,用手捧着洗了把脸 —— 解了早起的困。
到旧货铺,周师傅已经把冰柜挪到门口。两人抬的时候,路修源才知道有多沉,胳膊刚使劲就酸了。“慢点,别闪着腰,” 周师傅喊着号子,“一二三,往车上挪!”
刚抬到车边,旁边卖菜的老乡凑过来搭手。老乡穿蓝布褂,手里还攥着秤杆,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我来帮衬一把,这玩意儿太沉,你们俩费劲。” 三个人一起使劲,才把冰柜稳稳放在车上。
“谢谢老乡!” 路修源递过去瓶汽水,是昨天店里剩的。老乡摆摆手:“不用不用,邻里帮忙应该的。路上慢,这太阳一会儿就毒了。” 他看着老乡的背影,心里暖乎乎的。
往回走时,太阳渐渐升起来,晒得脖子发疼。路修源把迷彩帽摘下来,轻轻盖在冰柜上 —— 怕晒坏外壳,也怕里面提前化了。帽檐的汗渍蹭在冰柜上,他还赶紧擦了擦。
三轮车骑到半路,遇到个减速带。他怕冰柜晃倒,赶紧下车推。腿有点酸,是早上五公里跑的后遗症,他揉了揉膝盖,慢慢往前挪。路过的村民看见,还喊:“小同志,用不用帮忙?”
快到家属院时,路修源口渴得厉害。村口的王奶奶在门口晒菜干,看见他就喊:“修源,来喝口水!” 他停下车,接过搪瓷碗,井水凉丝丝的,一口气喝了大半碗,还洗了把脸。
到小卖部时,陈清清正在擦货架。看见三轮车和冰柜,她赶紧跑出来,眼里有点红:“咋弄这么个大家伙回来?累坏了吧?” 路修源笑着摆手:“不累,有老乡帮忙。”
他的迷彩服全湿了,汗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地上晕出小湿痕。陈清清赶紧回屋拿毛巾,是浅蓝格子的,还带着皂角香,递过去时还帮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快擦擦,看你热的。”
转身又端出个搪瓷盆,里面是冰镇绿豆汤 —— 早上用井水泡的,还放了点冰糖。“快喝口解解暑,” 陈清清把盆递到他手里,“我看你一早就没吃饭,还热了两个馒头。”
路修源没顾上喝,拉着陈清清往冰柜那边走:“先把它抬进去,别晒坏了。” 两人围着冰柜,路修源喊:“左点,小心碰着门口的货架!” 陈清清咬着牙使劲,手上沾了灰也没在意。
冰柜太重,刚抬到门口就有点晃。路修源赶紧用腿顶住,“慢点,别慌”,两人调整姿势,一步一步挪到靠近收银台的位置。放稳后,他松了口气,抹了把汗,后背的汗渍又深了一层。
陈清清端来肥皂水,递过块抹布:“擦擦吧,外面沾了不少灰。” 路修源接过抹布,蘸着肥皂水擦起来。从冰柜顶部开始,一点一点擦,连边角都没放过,泡沫沾在绿漆上,像小雪花。
擦到门把手缝隙时,里面藏着点灰。他找了根牙签,小心翼翼地抠出来,生怕刮花漆。陈清清在旁边看着,递过纸巾:“别用手擦,脏。” 他接过纸巾,把灰擦干净,笑得有点憨。
擦完后,路修源找了根电线,是以前店里接灯用的,还检查了下插头,没松动。他把插头插进墙上的插座,“咔嗒” 一声,冰柜发出 “嗡嗡” 的启动声,声音不太大,却很有力。
他蹲在冰柜旁边,手时不时摸一下外壳。一开始还是热的,过了会儿慢慢变温,又过了十几分钟,终于有点凉了。他笑着抬头:“成了,能放东西了!” 陈清清也笑了,眼里闪着光。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路修源就推着三轮车去批发市场。路上没什么人,只有清洁工在扫街,扫帚 “沙沙” 响。空气里带着点露水的凉,比昨天舒服多了。
批发市场里已经热闹起来,卖菜的、卖水果的、卖冷饮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路修源推着三轮车,直奔冰棍批发的摊位 —— 是李叔的摊,平时进汽水都在这,熟得很。
“李叔,早啊!” 路修源笑着打招呼。李叔正整理冰棍箱,看见他就笑:“修源来了?今天要多少?新到了草莓味的,孩子都爱买。” 他指了指旁边的纸箱,上面印着 “草莓冰棍” 的红字。
路修源蹲下来,打开纸箱看了看,冰棍包装得严实,还裹着层油纸。“每种都来点吧,” 他说,“绿豆的要两箱,奶油的两箱,巧克力的一箱,草莓的两箱,孩子多,应该好卖。”
李叔帮着往三轮车上搬,一边搬一边说:“给你算便宜点,都是老主顾了。” 还从箱子里拿出两根冰棍,用油纸包着:“拿着,给你媳妇尝尝,新口味的。” 路修源赶紧道谢,揣在兜里,怕化了。
装完冰棍,路修源用棉被盖在箱子上 —— 是陈清清昨晚找的旧棉被,洗得干净,怕路上冰棍化了。他绑好棉被,骑着三轮车往回走,心里想着陈清清吃冰棍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回到小卖部,陈清清已经把冰柜清空了,里面擦得干干净净。路修源打开棉被,拿出冰棍,一根根往冷冻层放。绿豆的放最上面,方便老人拿;草莓的放中间,孩子够得着;奶油的放下面,怕压坏。
每种口味摆得整整齐齐,像在部队整理装备。陈清清在旁边帮忙,还数着数:“绿豆的 30 根,草莓的 28 根,奶油的 25 根,巧克力的 20 根,没错吧?” 路修源点点头,笑得更憨了。
他找了张红纸,是过年剩下的,还很新。又拿了支毛笔,是陈清清平时记账用的,墨汁有点稠,他蘸了好几次才写。在红纸上写 “冰棍 5 毛 \/ 根”,字有点歪,却一笔一划很认真。
贴红纸时,陈清清帮着扶着,怕贴歪。路修源用胶带把四角粘牢,还按了按:“这样就掉不了了。” 陈清清看着字,笑了:“比我写的强,我写的字总歪。” 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刚贴好,就听见 “叮铃” 一声 —— 是门帘的铃铛响。进来的是隔壁的小石头,穿着小凉鞋,裤脚卷着,手里攥着五毛钱,小心翼翼地放在兜里,怕掉了。
“阿姨,我买冰棍!” 小石头踮着脚,眼睛盯着冰柜,小手指着草莓味的,“要那个红包装的!” 陈清清笑着打开冰柜门,一股凉气冒出来,吹到小石头脸上,他缩了缩脖子,笑出了小牙。
她拿出一根草莓冰棍,剥了油纸,递到小石头手里:“慢点吃,别冰着牙。” 小石头接过,咬了一口,眯着眼睛笑:“阿姨,真甜,真凉快!” 路修源刚好训练完回来,看见这一幕也笑了。
他走过去,摸了摸小石头的头:“以后想吃冰棍就跟妈妈说,让她带你来,别自己跑过来,路上车多。” 小石头点点头,攥着冰棍蹦蹦跳跳地走了,还回头喊:“谢谢叔叔阿姨!”
陈清清看着冰柜,心里暖乎乎的。路修源走过来,从冷冻层拿出一根绿豆冰棍,剥了纸递给她:“你也吃根,凉快凉快,早上整理货架肯定热了。” 她接过,咬了一口,凉丝丝的,从嘴里凉到心里。
下午三点多,太阳最毒的时候,部队的战士们训练完了。一群人说说笑笑地来店里,迷彩服都被汗湿了,贴在身上。李建军个子高,走在最前面,老远就喊:“路哥,嫂子!有凉的没?”
“有,刚冰的汽水!” 路修源笑着指了指冰柜。战士们一听,都围了过去,七手八脚地开冰柜门。凉气冒出来,他们都 “哇” 了一声,有的还伸着手往里探,想多沾点凉。
李建军先拿起一瓶橘子汽水,拧开铁皮盖,“咕咚” 喝了一大口,抹了把嘴:“爽!比训练场的凉水痛快多了!这天气,跑五公里下来,嗓子都快冒烟了。”
王磊是个新兵,有点腼腆,拿了瓶柠檬味汽水,还帮旁边的战友也拿了一瓶。他喝得慢,小口小口抿,说:“路哥,你这冰柜太及时了,以后训练完就来你这报到!”
“还得说路哥疼嫂子,” 李建军擦了擦嘴,笑着打趣,“知道嫂子看店热,特意买个冰柜,我们这是跟着沾光了!嫂子,你说是不是?” 陈清清听了,脸有点红,赶紧递过卫生纸:“快擦擦汗。”
路修源拍了拍李建军的肩膀:“你们训练累,多喝点没事。以后训练完想来就来,冰柜里一直有汽水,管够。要是不够了,我再去进,保证让你们喝上凉的。”
战士们买完汽水,看见店门口堆着的纸壳箱 —— 是早上装冰棍的。李建军说:“路哥,我们帮你搬进去吧,省得你和嫂子费劲。” 说着就带头搬,其他战士也跟着动手,一个个干劲十足。
陈清清想拦:“不用不用,你们累了,歇会儿吧。” 可战士们动作快,抱着纸壳箱就往里屋走,还摆得整整齐齐,没一会儿就搬完了。李建军拍了拍手:“路哥,嫂子,我们回部队了,明天再来!”
看着战士们的背影,陈清清跟路修源说:“他们真热情,每次来都帮忙。” 路修源点点头:“都是自家兄弟,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以前训练完,他们还帮着看店呢,你忘了?”
晚上关店前,天暗了点,风也凉了。路修源从冰柜里拿出两根奶油冰棍,递给陈清清一根:“今天累了吧,吃根冰棍,解解乏。” 陈清清接过,包装纸是浅黄的,上面印着小花朵,很精致。
她咬了一口,奶油味很浓,凉丝丝的,没那么甜腻,刚好。路修源也咬了口,看着她的笑脸,眼神软下来:“以后夏天就不热了,有冰柜在,你看店也能舒服点,不用再被风扇吹热风。”
两人坐在店门口的小凳子上,凳子是以前部队淘汰的,有点旧,却很结实。天上的星星慢慢亮了,一颗一颗,像撒了把碎钻。偶尔有晚风吹过,带着点槐花香,比冰棍还舒服。
“明天再进点西瓜吧,” 陈清清舔了舔冰棍棍,“今天有个大爷来问,说想买个小西瓜,家里就老两口吃,怕买大了吃不完。店里没有,他还挺失望的,说下次再来看看。”
路修源点点头,把吃完的冰棍棍扔进旁边的纸篓 —— 纸篓是竹编的,有点歪,是陈清清赶集时买的。“行,明天我去批发市场看看,挑沙瓤甜的,小个的多拿点,方便老人买。”
他又说:“再进点桃子,夏天吃桃子解渴。上次张阿姨还说,想吃软点的桃子,给她孙子熬桃酱,我留意着点,挑软的。” 陈清清笑着点头:“还是你细心,我都忘了。”
陈清清靠在路修源肩上,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很稳,像鼓点。小卖部的钨丝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映着两人的影子,落在地上,像融在一起的画。远处传来部队的熄灯号,“嘀 —— 嘀 ——”,很轻,却很清晰。
风又吹过来,门帘 “哗啦” 响了声,带着点夜的凉。陈清清闭上眼睛,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 有暖灯,有凉冰棍,有身边踏实的人,还有满店的烟火气,不富裕,却满是安稳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