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发什么呆呢？”林怡之用手在沈图南眼前晃了晃，“名单到底怎么定？陈舟行说他最近复习紧张，可能没法保证训练时间。”
沈图南收回飘远的思绪重新聚焦在手中的名单上，眉头又习惯性地皱起：“班长也这么掉链子？算了，我晚上再找他聊聊。校运会可是我们班高中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不能掉以轻心。”
“知道啦，大体委。”林怡之笑着揶揄，“就你责任感最强。”
另一边，程安妤回到教室刚在座位坐下，同桌齐悦就凑了过来小声问：“安安，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白？又碰到沈图南了？”
程安妤把那张物理试卷塞进桌底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难看的分数藏起来她摇摇头语气有些闷：“没事。”
齐悦看着她叹了口气从书包里摸出一小包草莓夹心饼干递给她：“喏，给你。别不开心了。沈图南那人就那样，跟林怡之一起管多了班级事务，对谁都像在发号施令。”
程安妤接过饼干没说话，她心里清楚，沈图南对她的讨厌和别人不一样。那是一种带着知根知底的鄙夷，他知道她有一个优秀的哥哥，知道她家境不好所以更看不起她的不努力和矫情。
曾经的暗恋在察觉到他这种毫不掩饰的讨厌时，就迅速枯萎了。少女的喜欢也是有其自尊的。
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份已经死心的情绪又开始蠢蠢欲动？尤其是在他那样毫不留情地当众说她矫情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撕碎他那副正义凛然面孔的冲动，在她心里疯狂滋长。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教室的窗户，她知道哥哥此刻一定在埋头刷题，为了那个光明的未来拼尽全力而她自己呢？
她想要的东西很多，想要被很多人喜爱想要填补内心那个因为贫穷和缺失关爱而留下的巨大空洞。她讨厌吃苦讨厌像哥哥那样活得那么沉重。她想要轻松一点，再轻松一点。
“悦悦，”程安妤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如果一个人很讨厌你，有没有可能…让他变得喜欢你呢？”
齐悦正在偷看手机里的同人文，闻言惊讶地转过头推了推眼镜：“安安，你该不会还对沈图南……”
程安妤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低下头撕开了饼干的包装袋，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自嘲又有点危险的弧度。
“随便问问。”
她只是，突然不想再当那个被沈图南看不起灰扑扑的程安妤了。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教学楼瞬间如同苏醒的蜂巢涌出疲惫却喧闹的人流。
程安妤收拾好书包，慢吞吞地走到校门口果然看到程景笑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单肩背着看起来就很沉的书包，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显得更加清瘦。
“哥。”程安妤唤了一声，走过去。
程景笑“嗯”了一声，很自然地伸手想接过她的书包。
“不用，今天不重。”程安妤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不知为何今天她不太想让哥哥帮她拿书包，或许是白天沈图南那个鄙夷的眼神还在起作用。
程景笑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秒，然后收了回去，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和她并肩朝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兄妹俩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初秋的夜风已经带上了凉意吹过程安妤单薄的校服外套。
“冷吗？”程景笑问，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比平时更低沉。
“不冷。”程安妤摇摇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哥…你跟陆延舟，熟吗？”
程景笑侧头看了她一眼昏黄的路灯下，他的眼神有些模糊不清：“同班，不熟。怎么问起他？”
“没什么，就听说……他跟沈图南是发小。”程安妤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
听到“沈图南”这个名字程景笑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想起高二那个傍晚妹妹看着篮球场时发亮的眼睛，他当时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那个在阳光下打球的身影是沈图南。
“离他们远点。”程景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又是这句话，程安妤心里涌起一股叛逆的烦躁。
“哪路人？穷人和富人吗？”她的语气有些冲，“哥，你成绩比他们都好！凭什么我们要自觉低人一等？”
程景笑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她，他的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沉静也格外锐利，仿佛能看穿她所有伪装起来的不甘和委屈。
“我没有低人一等。”他的声音很平静，“我只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该走哪条路。小妤，别把心思浪费在不该浪费的地方。”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尤其是在明显不喜欢你看不起你的人身上。”
程安妤的心猛地一缩哥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曾经喜欢过沈图南也知道沈图南讨厌她。
一种被完全看穿的难堪和被至亲“否定”的委屈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子发酸。她猛地低下头快步朝前走去，不想让哥哥看到她瞬间红了的眼眶。
“我的事不用你管！”
程景笑看着妹妹倔强又单薄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跟了上去。
回到家，那间小小的出租屋依旧冰冷而整洁。程安妤把自己摔进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椅子里看着哥哥沉默地在厨房烧水，准备泡面当宵夜。
她讨厌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贫瘠生活，讨厌哥哥身上那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重和压抑，更讨厌沈图南那种站在光明处、理所当然地鄙视她这种在阴影中挣扎的人的样子。
她打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