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黎明,天际刚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沉寂的大地还裹着层薄凉的晨雾。转瞬之间,一轮红日挣脱地平线的束缚,缓缓向上攀升,将细碎的金光洒向大地,像温柔的手,一点点驱散残存的夜雾,让天地间渐渐亮堂起来。
皇城深处,那座盘踞在中轴线之上的宫殿气势恢宏——飞檐翘角刺破晨雾,明黄色的琉璃瓦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金辉,殿身的朱红立柱与雕花窗棂被染得格外鲜亮。整座宫殿恰似一枚被朝霞精心镀亮的硕大明珠,静静矗立在晨色里,透着一股与生俱来、不容侵犯的庄严与威仪。
今日的早朝,相较于往日的规整肃穆,气氛明显凝重了数分。大殿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除了君臣朝会应有的肃穆,还悄然弥漫着一种混杂着紧张与期盼的异样感——百官皆知今日要议百仞峰案的后续,既怕触怒龙颜,又盼朝廷能给天下一个交代。文武百官身着绣着品级纹样的朝服,身姿挺拔地整齐列于丹墀之下,垂首敛目,连呼吸都放得极轻,静静等候龙椅上的圣言。
肃穆的朝会间,忽有轻捷的脚步声打破沉寂。暗一从武将队列侧方走出,玄色衣袍在晨光中掠过一道利落的弧度,他走到殿中躬身下拜,朗声道:“启禀陛下,战王殿下已率部彻底肃清白石崖匪患,匪首及一众喽啰皆被擒获;同时缴获匪寨中囤积的大批金银珠宝、粮秣物资,目前均已封存看管,只待陛下旨意查验。”
话音刚落,朝堂上瞬间炸开了锅,雷鸣般的欢呼声与道贺声直冲殿顶。文武百官纷纷拱手弯腰,脸上满是振奋,“战王威武!匪患肃清,实乃国之幸事!”“陛下圣明,才有此战果,陛下洪福!”的喊声接连不断。尤其是几位与君凌烨交好的武将,更是激动地高声赞叹,“战王厉害!短短几日便平了白石崖匪患,真乃战神!”那声音响亮得似要掀翻殿顶,直上九霄。
龙椅上的皇帝听了禀报,紧锁的眉头缓缓松开,脸上露出藏不住的喜色,嘴角勾起浅淡却真切的弧度,眼中满是满意的光芒。他心中暗自盘算:白石崖匪患为祸一方,如今被战王彻底平定,这份功绩足以安抚民心。这不仅是朝堂的胜仗,更是让天下百姓看到朝廷护佑民生的决心,有此结果,百姓才能真正放下心来,安稳生活。
可这份喜悦并未在他脸上停留太久。龙椅上的皇帝刚舒展的眉头,又隐隐有收紧的趋势,指尖敲击龙椅的节奏也慢了几分,似在思索后续隐忧。
就在此时,暗一再次躬身,声音沉稳地补充:“陛下,另有一事需向您禀报,此事关乎群芳镇。该镇县令心术不正,平日里贪婪无度,借着职权巧立名目、巧取豪夺,常年鱼肉百姓,早已致使镇内民怨沸腾。更令人发指的是,他竟暗中勾结匪类,私挖百仞峰金矿,妄图将矿中宝藏尽数据为己有。幸得战王明察秋毫,察觉端倪后迅速追查,最终揭穿其滔天恶行,现已将此贼捉拿归案,等候陛下发落。”
暗一的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力的重锤,狠狠砸在众臣心上。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方才因平匪而起的欢悦气息荡然无存,文官们面色凝重地相互对视,武将们则攥紧了拳,眼中满是对贪官的愤慨——谁也没想到,竟有地方官敢如此无法无天,私挖金矿、鱼肉百姓。
皇帝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铁青,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凛冽。怒火如岩浆般在他胸中翻腾,他猛地抬手拍向龙案,沉重的声响在大殿内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随即他霍然起身,龙袍飘动间满是压迫感,厉声喝道:“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还妄图私吞宝藏!此等丧尽天良之辈,留着何用?死不足惜!”
怒喝声在巍峨的大殿内久久回荡,带着帝王的盛怒,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殿外的晨光都似被这股气势逼得滞了滞。大臣们个个面露惊愕,先前舒展的神色瞬间凝固,纷纷垂首敛目,双手紧紧攥着朝服下摆,暗自惊叹皇上此次震怒之甚——从未见圣驾为地方之事如此动气。整个朝堂瞬间陷入鸦雀无声的境地,没有半分杂音,唯有皇帝急促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透着难以平复的怒火。
然而,就在这死寂之中,皇帝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亮,那光亮藏在怒火的余烬下,带着对转机的期许。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悄悄放缓了敲击龙椅的力度——天圣国经多年战乱,早已国库空虚,连赈灾的银两都要再三筹措,国力衰微到了极点。这处金矿的出现,不啻于一剂救命的强心针,对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而言,意义非凡。这笔意外之财,既能立刻填补国库亏空,缓解眼下捉襟见肘的财政窘迫,更能成为后续重整军备、加固城防、抵御边境蛮族侵扰的坚实后盾,让王朝有喘息之机。
念及金矿对王朝的意义,皇帝的气息渐渐平稳,先前紧绷的肩线也放松了些许。他深吸一口气,动作从容地坐回龙椅,指尖轻轻落在龙椅扶手上,目光缓缓扫过阶下肃立的群臣,沉声道:“诸位爱卿,金矿之事关系到国库充盈与王朝安稳,堪称国本大事,后续每一步处置都需稳妥。朕盼着能借这笔资源,让我天圣国摆脱当前的困局,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同时重振朝纲,肃清贪腐之风。”
他稍作停顿,目光在太子与李大人身上依次停留,那双锐利如炬的眼睛里满是决断,语气愈发坚定:“朕已拿定主意,特下旨:命太子亲自前往群芳镇,全权掌管金矿的一切事宜,从接管矿场到组织开采,再到财物押运,务必确保所有收益安全归入国库,绝不能出任何纰漏。另外,命文大人即刻启程赶赴群芳镇,接替县令之位,一方面安抚受灾百姓,另一方面整顿当地吏治,恢复地方秩序。”
“臣等谨遵圣上旨意!”众臣齐声应答,声震大殿。文大人闻言,脸上瞬间露出喜色,眼睛亮得惊人,急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臣叩谢陛下恩典!臣定不辱使命,将群芳镇治理好,让百姓安居乐业,为陛下分忧!”
随着众臣与李大人的齐声应答,朝堂上再次泛起波澜,只不过这次不是因震怒,而是因局势的明朗。谁都清楚,金矿是填补国库的关键,皇上让太子全权负责,是把王朝的“钱袋子”交到了储君手上,这份器重不言而喻;而李大人本就与太子渊源深厚,是其心腹干将,派他去群芳镇,分明是为太子保驾护航。这样的安排,等于向所有人挑明:只要太子不犯颠覆性过错,储君之位便会稳如磐石,无人能动摇。
一时间,众臣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脸上的恭顺下藏着各自的盘算。有的年轻官员眼中闪过急切,暗自琢磨着要尽快找机会向太子递上投名状,早早站队好谋个前程;有的中年官员则面露迟疑,心中顾虑重重——皇上身体康健,此刻太过依附太子,难免会让圣上心有芥蒂,恐引火烧身;还有的资深老臣则端着沉稳,只作壁上观,打算先看看后续动向,再定夺立场;更有甚者,已借着转身的动作,悄悄向太子身边的近臣挤眉弄眼,试图传递示好的信号。整个朝堂之上,细碎的窃窃私语声在寂静中蔓延,气氛愈发微妙,紧张的局势、复杂的揣测,与对储君势力崛起的期待交织在一起,让空气都似变得粘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