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风休书一封,掷于苏倩面前,掌碎木案,而后飘然离去。
整个楚家议事厅,在他身影消失于门口后,陷入了长达数息的死寂。仿佛时间都在那一刻凝固,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的木屑粉尘,以及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山岳的休书,刺眼地躺在那里。
“岂有此理!狂妄!猖狂!” 苏家三长老苏岳第一个反应过来,脸色由青转紫,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坚硬的铁木扶手瞬间布满裂纹。他苏家前来退婚,是居高临下的施压,是踩着楚家的脸面彰显自己的选择。可如今,却被一个他们视为废物的少年,用最羞辱的方式反将一军!这已不是打脸,这是将苏家的脸面踩进泥里还要碾上几脚!
苏倩娇躯剧烈颤抖,俏脸煞白,没有一丝血色。她死死盯着桌案上那“休书”二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从小到大,她都是天之骄女,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尤其是被楚逸风这个她早已认定是废物的弃子当众休弃!强烈的羞愤和怨毒,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楚逸风……我与你势不两立!”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尖利,带着刻骨的恨意。
一旁的青龙寨少寨主赵乾,脸色也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楚逸风刚才那意有所指的“另攀高枝”,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他冷哼一声,语气森然:“好个楚逸风,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嚣张!苏长老,苏倩妹妹,不必动怒。一个将死之人,也就能逞这口舌之快了。我青龙寨,自有手段让他明白,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是什么下场!”
主位之上,族长楚山河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局面,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楚逸风此举确实大大折了苏家和青龙寨的面子,为楚家挣回了一口气,让他这个族长都觉得心头一阵畅快。但另一方面,这无疑是彻底激化了矛盾,将楚家推到了风口浪尖。苏家还好说,毕竟理亏,但青龙寨乃是青云镇周边一霸,势力强横,楚家如今势微,如何能挡?
他心中暗叹一声,这孩子的性子,和他父亲当年真是如出一辙,刚烈如火,宁折不弯。
“咳咳,”楚山河清了清嗓子,压下心中的纷乱,沉声道:“苏长老,赵少寨主,此事……确是逸风鲁莽了。不过,婚约之事,既然双方都已无意,就此作罢,也算是个了结。我楚家日后,必会严加管教逸风。”
“了结?”苏岳怒极反笑,“楚族长,此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楚逸风辱我苏家太甚!你必须给我苏家一个交代!否则……”
“否则怎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正是大长老。他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楚山河身上,义正词严道:“族长,事到如今,你还想包庇那忤逆小子吗?楚逸风身负绝脉,本就为家族带来不详,如今又肆意妄为,为我楚家惹下滔天大祸!依老夫之见,应当立即将其擒下,剥夺族籍,逐出楚家!将其交由苏家和青龙寨发落,方能平息怒火,保全我楚家基业!”
此言一出,厅内不少长老脸色微变。大长老此举,无疑是落井下石,要将楚逸风往死路上逼,同时也是在挑战族长的权威。
楚山河目光一厉,看向大长老:“大长老!逸风乃我楚家子弟,岂能因外人之怒便轻易交出?此举至我楚家颜面于何地?”
“颜面?如今我楚家还有何颜面可言?”大长老寸步不让,“为了一个必死的废物,赌上全族安危,族长,你才是不顾大局!”
两位楚家最高权柄者针锋相对,议事厅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支持族长和支持大长老的长老们也纷纷争论起来,乱成一团。
苏岳和赵乾冷眼旁观,嘴角勾起冷笑。楚家内乱,正是他们乐见其成的。
……
楚逸风回到自己破败的小院,关上院门,将外界的喧嚣与风波暂时隔绝。他背靠着门板,方才在议事厅里强撑的气势如潮水般退去,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胸口剧烈起伏。
那一掌碎案,看似威风,实则几乎抽空了他体内刚刚积攒起来的那点可怜元力,更是引动了经脉隐隐作痛。九阳绝脉的反噬,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但,他绝不后悔!
他走到院中石凳坐下,再次取出那枚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今日他能有那般气势和决断,这玉佩带来的微弱希望是最大的底气。
“力量……我必须尽快获得力量!”楚逸风眼神坚定。今日他看似痛快,实则已将自身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大长老一系绝不会放过这个发难的机会,苏家和青龙寨更不会善罢甘休。没有实力,刚才的潇洒不过是镜花水月,转眼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他尝试再次沟通玉佩,但依旧如石沉大海。看来,主动激发这玉佩,需要特定的契机或者更强的精神力。
“必须想办法离开楚家,至少暂时离开这个漩涡中心。”楚逸风冷静分析,“家族内部已无我立足之地,留在这里只会束手束脚,甚至可能被暗算。青云镇外的‘迷雾幽林’虽然危险,但也是机会所在,据说其中有珍稀药材和妖兽,或许能找到缓解绝脉或者激发玉佩的线索。”
他想起父母留下的些许笔记中,似乎提到过迷雾幽林中有一种名为“赤阳草”的灵药,性烈如火,或许能对他这至阳之脉有所补益。
就在他凝神规划之际,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而熟悉的脚步声。
“逸风少爷,是我,小芸。”少女的声音带着担忧和急切。
楚逸风起身开门。小芸快步走进来,紧张地关上院门,压低声音道:“少爷,你没事吧?议事厅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你太冒险了!”
楚逸风看着少女焦急的神情,心中一暖,笑了笑:“无妨,有些事,忍不了,也无须再忍。”
小芸叹了口气,眼中忧色更浓:“少爷,你现在可是把他们都得罪死了!我刚刚过来时,看到楚昊带着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往大长老院子去了,肯定没安好心!而且,苏家和那个青龙寨的少寨主,脸色难看得吓人,怕是很快就会报复!”
楚逸风目光微冷,点了点头:“我知道。”
小芸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塞到楚逸风手里:“少爷,这里面是我攒下的一些干粮和一点伤药。家族里你现在是领不到任何资源了,这些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她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了,“我还听说……大长老他们,可能今晚就会有所动作,你……你一定要小心啊!”
今晚?
楚逸风心中一凛。看来,那些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布包,看着小芸,郑重道:“小芸,谢谢你。这份情,我楚逸风记下了。你快回去吧,以后尽量别来找我,免得牵连你。”
送走一步三回头、满眼担忧的小芸,楚逸风抬头望向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夜幕,即将降临。而危机,已如潜伏的毒蛇,露出了獠牙。
他回到屋内,吹熄油灯,将自己隐于黑暗之中,只有那双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如同等待猎物的孤狼。
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佩,低声自语: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能把我逼到何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