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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终还是动手撬了车门。黎簇拨弄着那翘得翻了皮的门锁,发现锁芯里被人用铁屑压实了——这是最糙的毁锁法子,除非把整个锁拆了重换,不然根本修不好。

这种干法,倒有点像小孩子的恶作剧。

往驾驶室里一瞅,俩人都愣了:里头几乎被拆得稀烂,到处是指甲抓出来的深痕,还有拳头砸过的凹印,狼藉得很。

那具干尸就躺在驾驶座上,脸拧得狰狞,嘴张得老大,瞧着死前遭了不少罪。

黎簇咋舌:“这……全是他自己弄的?”

吴邪点头:“多半是。”

黎簇想起他爸喝多了撒酒疯的样子,嘀咕道:“怕不是喝多了?这家伙喝得还真不少。”

吴邪钻进车里,蹲到干尸边上,指了指他手里那打开的容器:“该是这东西闹的。”

“难道罐子里装的是酒?”黎簇跟着问。

吴邪捏着干尸的手腕翻了翻,沉声道:“比酒厉害多了。你看他这骨头,都碎了。显然是容器里的东西让他发了狂,外头的人没法子,才把他锁进了车里。”

黎簇心里一惊——要把驾驶室糟践成这模样,得折腾不短时间。可外头的人愣是没开门放他出来,这是压根没打算留活口?

“来搭把手,抬出去。”吴邪招呼他。黎簇赶紧钻进车里,俩人抓着干尸往车外拖。

刚把尸体从座位上拽起来一点,黎簇就觉着手底下一滞,像有啥东西挂在座位上卡住了。他跟吴邪对视一眼,小心翼翼扒开尸体屁股底下的座位——就见座位被挖了个洞,一条绳子从尸体身上垂下去,直伸进洞里。

黎簇懵了:“这是啥?茅坑?”他边说边下意识拽了拽绳子。

绳子一拉,洞里“哐当”掉出个东西。黎簇低头一瞅,魂差点吓飞了——竟是一捆手榴弹!

他眉头还没皱起来,那捆手榴弹“咕噜”又滚回了洞里,手里的绳子上就剩个孤零零的拉环。

吴邪跟他四目相对,俩字炸得跟惊雷似的:“跑!”】

观影厅里“嚯”地炸开一片声,胖子拍着大腿笑:“得亏跑了!这黎簇小子也是个胆肥的,啥都敢拽!”

潘子眉头拧得死紧:“这手榴弹藏得够深,看样子是早备好的,怕不是怕他发狂时往外冲?”

黎簇自己瞅着屏幕里拽绳子的手,后脖颈直冒凉气:“那会儿哪想那么多?就觉得绳子怪,顺手就拉了……现在想起来腿都软。”

苏万在旁边打趣:“你这手气,不去摸彩票可惜了。”

关根本来想跟着笑两声,可瞅着屏幕里蹲在车里的自己,嘴角动了动又憋回去了——当年哪想到会被这么多人瞅着出糗。

随后他靠在椅背上没吭声,只是指尖在扶手上蹭了蹭。虽说在长辈小辈面前露了这手“莽撞事”,但他脸皮厚,倒也不觉得啥——出来混,脸皮不厚哪行?只不过偶尔想起这茬,当年确实……应该把黎簇捞出来揍一顿。

屏幕里,沙丘后“轰隆”一声闷响,虽没见火光,也知道是手榴弹炸了。黎簇扒着沙子探出头,拍着胸口直喘:“我靠……差点交代在这儿。”(原着没有作者私加)

吴邪从沙子里坐起来,抹了把脸骂:“下次再乱拽东西,我把你拴车斗里!”

———————小剧场———————

雨村的冬天来得早,十一月初就飘了雪。吴邪裹着厚棉袄蹲在灶房门口劈柴,手冻得通红,斧头落下时总偏半分。王胖子从屋里端出碗姜茶塞他手里:“歇会儿吧,你这身子骨跟纸糊似的,别再冻着。”

吴邪没接,指了指灶膛:“火快灭了,得再劈点。”

胖子叹口气,夺过斧头往柴堆上一扔:“我来。你去看看小哥,他今早上就没怎么说话。”

吴邪抬头往堂屋看。张起灵坐在门槛上,背对着他们,蓝布褂子上落了层薄雪,背影比往常更瘦些。这几天他总这样,要么坐着不动,要么就去后山待着,回来时身上总带着寒气,连眼神都比平时空。

“他是老毛病了。”吴邪把姜茶凑到嘴边抿了口,烫得舌尖发麻,“记起什么又忘了,自己别扭呢。”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放了碗往堂屋走。刚走到门口,就见张起灵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指节泛白,像是在忍什么疼。吴邪心里一紧,挨着他蹲下:“小哥,头疼?”

张起灵没回头,喉结动了动,好半天才低低“嗯”了声。他指尖往下滑,落在了手臂内侧——17道伤疤

但当时的伤疤已经长好了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每逢张起灵记忆乱了套那里的伤疤就会发红发烫

可能是心理原因吧

“我给你按按?”吴邪伸手想去碰他太阳穴,却被张起灵躲开了。他手悬在半空,僵了僵才收回,指尖攥得发疼。这几年张起灵的记忆越来越不稳,有时盯着院里的柚子树能看一下午,有时又会突然叫他“吴三省”,每次都像把吴邪的心揪着拧。

前阵子张起灵去后山,回来时手里攥着块青铜碎片——是当年蛇眉铜鱼上掉下来的,他们都以为早丢在斗里了。那天他把碎片往桌上一放,忽然问:“潘子呢?”

吴邪当时正在擦他的黑金古刀,闻言手一抖,刀“当啷”掉在地上。胖子赶紧打岔:“潘子那老小子,回老家抱孙子去了呗。”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盯着刀看,眼神空得吓人。吴邪知道,他大概是想起蛇沼鬼城那片沙海了,想起潘子是怎么把枪塞他手里,笑着说“小三爷,往前走,别回头”的。

雪越下越大,落在张起灵发梢,融成水珠往下淌,看着像泪。吴邪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披他身上,棉袄上还带着灶房的热气,张起灵却瑟缩了一下,像是被烫着了。

“冷。”他忽然说,声音哑得厉害。

吴邪往他身边凑了凑,想把他往怀里带,可张起灵又往后挪了挪,后背抵着门框,把自己缩成一团。吴邪的手落了空,心里凉得像揣了块冰——他最怕张起灵这样,像只被惊着的兽,把所有人都推开。

“胖子煮了姜茶,去喝点?”吴邪放软了声音,尽量笑得自然,“你昨天没吃多少饭,胃该不舒服了。”

张起灵没应,却慢慢抬起手,指尖碰了碰吴邪的脸颊。他指尖凉得像雪,吴邪却不敢躲,任由他碰着。张起灵的指尖往下滑,划过他眼角的疤——那是当年在西王母宫被火烧的,留了个浅印,平时不明显,可张起灵总爱摸。(别深究)

“疼吗?”他问。

吴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疤。“早不疼了,”他扯了扯嘴角,“那会儿你还帮我吹过呢,忘了?”

张起灵的指尖顿住了。他眼神晃了晃,像是在努力想,可最后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忘了。”他说,声音轻得像雪落。

吴邪的心“咯噔”一下,沉得厉害。他知道张起灵又忘 了些事

“没事,忘了就忘了。”吴邪把他的手握住,往自己怀里揣了揣,想让他暖和点,“反正那些事也不好记,忘了干净。”

张起灵没说话,任由他握着。过了会儿,他忽然往吴邪身边靠了靠,头轻轻抵在吴邪肩上。吴邪僵了僵,不敢动,怕一动就惊扰了他。雪落在两人发上、肩上,悄无声息,灶房里传来胖子劈柴的声音,“咚咚”响,衬得堂屋格外静。

“吴邪,”张起灵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我怕。”

吴邪的心猛地一揪,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张起灵跟血尸拼命,见过他从悬崖上跳下去,从没见他说过“怕”。可现在他靠在自己肩上,像个迷路的孩子,说他怕。

“怕什么?”吴邪把他搂紧了些,下巴抵着他发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有我呢。”

“怕忘了。”张起灵的声音带着点颤,“忘了路,回不来了。”

吴邪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知道张起灵说的“回不来”是什么意思——不是怕在山里迷路,是怕哪天醒过来,连他和胖子都不认识了,连这个雨村的小院都觉得陌生,到那时,他就真成了孤孤单单一个人,连个家都没有了。

“不会的。”吴邪咬着牙,把眼泪憋回去,“我在这儿呢,我给你记着路。你要是忘了,我就天天跟你说,说咱第一次在七星鲁王宫见面,说你在蛇沼鬼城救我,说咱在雨村摘柚子……我天天说,说到你记起来为止。”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钻了钻,像只寻求安慰的猫。吴邪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不是冷的,是从心里往外抖。他抬手摸了摸张起灵的头,摸到他后颈的旧伤——当年被密洛陀划的,深可见骨,现在还留着道狰狞的疤。

这道疤,还有手腕上的疤,还有他眼角的疤,都是他们一起走过来的印子。可现在,这些印子还在,记着印子的人,却快要忘了。

胖子端着两碗姜茶进来时,就见两人靠在门槛上,雪落了一身,像两座雪人。他把碗往桌上一放,轻手轻脚退了出去,站在灶房门口抽了根烟。烟抽完了,他往地上一扔,用脚碾灭,叹了口气——这日子,看着太平,可谁知道哪天人就散了呢。

天黑透了,雪还没停。吴邪把张起灵扶回屋,让他躺到炕上。张起灵没反抗,乖乖躺着,眼睛睁着,看着房梁,眼神空落落的。吴邪坐在炕边,给他掖了掖被角,想让他睡会儿,可他偏不睡,就那么看着。

“吴邪,”过了好久,他忽然说,“刀。”

吴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黑金古刀。那刀被他擦得锃亮,挂在墙上。“要刀干什么?”他问。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看着墙。吴邪叹了口气,把刀取下来,递到他手里。张起灵握住刀柄,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那是他用了十几年的刀,闭着眼睛都能摸出纹路。

握住刀的那一刻,他眼神亮了些,不再像刚才那么空了。可紧接着,他眉头又皱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手一松,刀“当啷”掉在炕上,发出闷响。

“不是……”他喃喃道,“不对……”

吴邪赶紧把刀捡起来,放回墙上。“是你的刀,没错。”他蹲到炕边,看着张起灵的眼睛,“小哥,你看着我,我是吴邪,记得吗?”

张起灵看着他,眼神里有茫然,有困惑,还有点……陌生。吴邪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知道最怕的事还是来了——张起灵看着他的眼睛,却认不出他了。

“吴邪……”张起灵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念一个很遥远的人,“好像……听过。”

吴邪笑了笑,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可嘴角怎么也扬不起来。“听过就好,”他伸手摸了摸张起灵的脸,“听过就没忘干净。明天我给你讲咱在雨村抓鱼的事,你以前最爱看胖子掉水里了,记得吗?”

张起灵没说话,慢慢闭上了眼睛。吴邪坐在炕边,看着他的睡颜,雪还在下,窗外一片白,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疼得厉害。

他知道,张起灵的记忆就像握不住的沙,总有一天会漏光。到那时,他可能会忘了七星鲁王宫的粽子,忘了蛇沼鬼城的野鸡脖子,忘了西沙海底的海猴子,也会忘了他,忘了胖子,忘了这个雨村的小院。

可他不能忘。他得记着,记着他们一起走过的路,记着张起灵说过的每一句话,记着他眼里的光,记着他偶尔露出的笑。哪怕有一天张起灵再也认不出他了,他也得守着这个院子,守着他,等他回来——就算回不来了,他也得让他知道,这儿永远是他的家。

雪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吴邪醒来时,张起灵已经醒了,正坐在炕边看着他,眼神清明了些。“醒了?”他问,声音还是哑的。

吴邪心里一动,赶紧坐起来:“小哥,你……”

“饿了。”张起灵打断他,指了指窗外,“雪停了,去摘柚子?”

吴邪愣了愣,看着张起灵的眼睛——他眼里有了笑意,虽然浅,却是真的。吴邪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好,”他抹了把眼泪,往他身边凑了凑,“摘柚子,摘最大的那个,给你剥。”

雪停了,太阳出来了,照在雪地上,亮得晃眼。院子里的老黄狗摇着尾巴跑过来,蹭了蹭吴邪的裤腿。吴邪知道,张起灵可能只是暂时记起来了,也许明天又会忘,也许后天就再也认不出他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今天还记得,只要今天还能一起摘柚子,就够了。

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等,慢慢讲,慢慢守着这个家,守着他的人。哪怕这条路很难走,哪怕最后只剩他一个人记着,他也会走下去。

因为他们是铁三角,是这辈子都拆不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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