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盐吏的棺木还停在正屋,沈砚已攥着那枚带云纹的铜钱,在偏院铺开了舆图。烛火将徐州至京城的路线照得发亮,他指尖重重戳在一处名为“落马坡”的隘口——这里山高林密,正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刘黑塔!”沈砚扬声唤道,门外立刻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身着短打的汉子推门而入,腰间佩刀还沾着晨露,正是沈砚最信任的护卫。“带二十个心腹兄弟,换上粗布衣裳,把脸抹黑些,扮成山匪模样。”沈砚将舆图卷好递过去,“三日后清晨,在落马坡候着,截住裕泰镖局的镖队,记住,只劫箱子,别伤人性命,更不能暴露身份。”
刘黑塔接过舆图,粗声应道:“大人放心,保证完成差事!”说罢转身就走,脚步急促却稳,没一会儿,院外就传来了马蹄声,显然是去召集人手了。林清漪站在一旁,看着沈砚紧绷的侧脸,轻声道:“对方眼线多,要不要多派些人?”
“人多反而容易暴露。”沈砚摇头,目光落在那枚铜钱上,“刘黑塔功夫硬,手下兄弟也都是过命的交情,足够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消息,同时盯紧苏半城和卢文康,别让他们察觉异常。”
三日后,落马坡的晨雾还未散去,刘黑塔就带着人藏在了半山腰的树丛里。树叶沙沙作响,掩盖了众人的呼吸声。约莫辰时,远处传来了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伴随着镖师的吆喝声。刘黑塔眯眼望去,只见十辆马车排成一列,每辆马车旁都有两个佩刀的镖师守卫,车帘紧闭,显然是怕人看到里面的东西。
“来了!”刘黑塔低喝一声,手下兄弟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和短刀。等镖队走到隘口中央,刘黑塔猛地站起身,大喝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镖师们顿时警觉起来,为首的镖头拔出刀,怒喝道:“大胆毛贼!可知这是裕泰镖局的镖队?不想死的就赶紧让开!”
“裕泰镖局?没听过!”刘黑塔冷笑一声,挥手道,“兄弟们,上!”话音刚落,二十多个“山匪”就从树丛里冲了出来,与镖师们打在了一起。刘黑塔武功高强,一把长刀舞得虎虎生风,没几个回合就将为首的镖头打翻在地。其他镖师虽也有几分功夫,可架不住刘黑塔等人人多势众,又个个悍不畏死,没过半个时辰,就被打得节节败退,最后扔下马车,狼狈地逃走了。
“别追了!”刘黑塔喝住手下,快步走到马车旁,一把掀开了车帘。里面铺着厚厚的锦缎,锦缎上放着一口口精致的木箱子。他撬开其中一口箱子,里面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箱子里摆满了字画,每一幅都装裱精美,落款竟是前朝名家;再撬开另一口箱子,珠光宝气扑面而来,颗颗珍珠都有鸽子蛋大小,还有不少玉雕摆件,雕工精湛,一看就价值不菲。
“快,把箱子都搬下来,运回大人指定的地方!”刘黑塔压下心中的震惊,指挥着手下搬运箱子。等所有箱子都搬上备用的马车,他又让人把现场清理干净,才带着队伍悄然离开。
消息传回扬州时,沈砚正在书房整理老盐吏留下的记录。听到刘黑塔成功截获镖队,他立刻起身,跟着去了存放箱子的隐秘院落。院子里,二十多口箱子整齐地摆着,沈砚走到一口箱子前,亲自撬开。里面是一座铜制的自鸣钟,钟面上镶嵌着宝石,钟摆摇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拿起钟,仔细查看,发现钟底刻着一行小字——“御用监造”。
“御用监造?”林清漪凑过来,看到那行字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宫里用的东西!苏半城竟然敢把宫里的东西往外运?不对,这分明是他买了献给宫里人的!”
沈砚又撬开几口箱子,果然,有的玉器上刻着“和硕亲王府”的印记,有的字画卷轴上盖着皇家藏书楼的印章。他放下手中的字画,脸色凝重:“这些东西价值连城,绝不是普通行贿。裕泰盐行把本该上缴国库的盐利,换成这些珍宝,源源不断地送到京城,这已经不是贪腐,而是在挖朝廷的根基!”
“铁证如山,这下苏半城和他背后的人,再也跑不了了!”林清漪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沈砚点头,立刻下令:“派人严加看管这些箱子,任何人不许靠近,等我整理好证据,就立刻上报京城!”
可他的命令刚下达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喧哗。随从匆匆跑进来,脸色惨白:“大人,不好了!扬州城里到处都在传,说您指使手下假扮盗匪,劫掠裕泰镖局的‘贡品’,苏半城和卢大人已经联合写了状纸,告到省里和京城去了!”
“什么?”沈砚猛地转身,不敢置信,“他们竟然倒打一耙!”
“街上的百姓都在议论,说您是为了私吞那些珍宝,才故意劫掠镖队。”随从声音发颤,“还有人说,老盐吏的死,也是您为了灭口……”
林清漪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们好狠的手段!这是想把您钉在‘贪官’的罪名上,让您百口莫辩!”
沈砚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拳头紧紧攥起。他没想到,苏半城和卢文康反应这么快,竟然不等他上报,就先一步恶人先告状。现在谣言四起,百姓不明真相,很容易被误导。一旦省里和京城的官员相信了他们的话,别说揭发贪腐,自己恐怕都要身陷囹圄。
“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跟我们鱼死网破了。”沈砚深吸一口气,眼神却愈发坚定,“不过,他们越是急着泼脏水,就越说明这些箱子里的东西,是他们的死穴。只要我们守住这些铁证,总有机会揭穿他们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