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的一声在夜里格外清楚。
叶璃蹲低身体，手指压住狐火雷珠的引信。她没抬头看守卫，只盯着那双脚缓慢转向粮草堆的方向。干草下埋着的雷珠开始发热，她往后缩了半步，脊背贴上冰冷石墙。
火光从草堆里窜出来的时候，守卫猛地后退。烟雾升腾，呛得人睁不开眼。另一队人影从营地中央跑来，脚步杂乱地冲向火场。
就在火势蔓延的瞬间，一道哨音划破夜空。
尖锐短促，像风刮过裂口的陶笛。
西北方向的天空炸开一道紫电。谢无妄从高处跃下，雷锤握在右手上，锤头缠绕着跳跃的电弧。他落地时没有停顿，直接冲向粮仓主柱，一锤砸下。
木柱崩裂，屋顶塌了一角。火焰顺着横梁爬上去，噼啪作响。火光映亮整个营地，连远处的石屋都被照得通明。
叶璃趁乱起身，贴着围墙快步移动。她绕过两堆燃烧的柴垛，直奔石屋。门还在晃动，她抬脚踹开，冲了进去。
屋里没人。
火盆里的灰是冷的，干草堆被翻过，墙角的暗格盖子大开着。她伸手摸了摸铁钉，上面空无一物——苍牙的项链不见了。
“他们换地方了。”她低声说。
谢无妄跟进来，站在门口扫视一圈。他的目光落在地面几道浅痕上，那些痕迹呈放射状，像是有人用重物压过泥土又移开。他抬起雷锤，将一丝雷能注入地面。
电弧沿着土层扩散，像水波一样蔓延。几息之后，地面浮现出一道阶梯轮廓，四周刻着被掩埋的符文。
“下面有路。”他说。
叶璃胸口的罗盘突然发烫。那股熟悉的灼热感顺着血脉往上冲，指向地下深处。她按住心口，感觉到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终定在一个方向。
“拓本在下面。”她说，“完整的。”
谢无妄点头，走到阶梯前。他用锤尖探了探第一级台阶，确认没有陷阱，才迈步往下走。叶璃紧随其后。
阶梯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潮湿，踩上去的脚印会留下水痕。两人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停顿片刻，听周围的动静。
下到一半时，脚下传来轻微震动。
谢无妄立刻抬手示意停下。他靠在墙边，凝神感知空气流动。几秒后，他低声说：“有人动过机关。”
叶璃没说话，只把手按在墙上。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是某种机械在运转。她收回手，发现掌心沾了一层黑灰。
再往下三阶，地面突然塌陷。
砖石碎裂的声音响起，两人同时失足坠落。叶璃本能地甩出狐火，在下坠途中缠住一根横梁。她的身体撞上石壁，肩胛骨一阵钝痛，但总算稳住了身形。
谢无妄没有借力。他任由自己落下，在半空中旋转身体，雷锤横扫一圈。电弧照亮空间，显出一个圆形祭坛。
他稳稳落地，单膝跪地卸力。
叶璃松开狐火，跳下来站到他身边。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封闭的地下空间，四角各有一根石柱，柱身上刻着未激活的阵纹。中央悬浮着一块漆黑石板，表面布满螺旋纹路——正是完整的契约拓本。
黑雾从石板边缘渗出，像细丝一样缠绕在古文印记上。那些文字正在一点点变淡，仿佛被吞噬。
“它在消失。”叶璃往前走了一步。
谢无妄抓住她的手臂。“别靠近。四角的阵纹和传送有关，可能是诱饵。”
她停下脚步，盯着那块拓本。罗盘在体内剧烈震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刺痛。她知道这东西不能毁，也不能被带走。一旦落入冥渊之手，五域的结界就会彻底崩塌。
“怎么取？”她问。
“先断黑雾来源。”谢无妄抬手凝聚雷能，电弧在他指尖跳跃。他没有立刻出手，而是仔细观察黑雾的流向。那些细丝从石板下方的地缝中涌出，像是连接着更深的通道。
“下面是空的。”他说。
叶璃蹲下身，用手拂去地面灰尘。一块方形石板露出来，边缘有卡槽。她试着推动，纹丝不动。
“封死了。”
谢无妄走过来，把雷锤插进缝隙。他用力一撬，石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终于松动。一股冷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腐朽的气息。
黑雾的流动变得紊乱。
就在这时，祭坛中央的拓本突然颤动。黑雾迅速收缩，全部钻回石板内部。紧接着，那块石板缓缓下沉，露出一个凹槽。
里面放着另一块拓本残片。
叶璃伸手去拿。
谢无妄突然抬手拦住她。“等等。”
他的目光锁定凹槽底部。那里有一道极细的红线，几乎看不见。他用锤尖轻轻碰了一下，整块石板瞬间弹起，撞上天花板，又重重砸回原位。
陷阱。
“他们知道我们会来。”叶璃收回手。
谢无妄冷笑一声。“所以这不是终点，是圈套。”
他转身走向东南角的石柱，用雷锤敲击柱身。符文亮了一下，随即熄灭。他又试了另外三根，结果一样。
“阵法没充能，暂时安全。”
叶璃走到中央，盯着那块重新悬浮的拓本。罗盘的热度没有减退，反而越来越强。她闭上眼，感受到一段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现——九星连珠之夜，一座巨大的回廊在虚空展开，两道身影并肩走入其中。
她睁开眼。
“我们必须拿走它。”她说，“不管有没有陷阱。”
谢无妄看着她。“你确定？一旦启动阵法，可能直接传送到冥渊手里。”
“那就抢在他们反应之前。”她抬起右手，掌心燃起幽蓝火焰，“我用狐火封住黑雾出口，你用雷能切断阵纹连接。同步动手，不给它反应时间。”
他沉默两秒，点头。“三、二、一。”
叶璃猛然挥手，狐火如绳索般射出，缠住拓本四周。火焰接触到黑雾的瞬间，发出滋滋声响，黑雾剧烈扭动，试图挣脱。
谢无妄同时挥动雷锤，一道粗壮电弧劈向四角石柱。符文接连爆裂，碎石飞溅。祭坛剧烈震动，地面裂开几道缝隙。
拓本在空中摇晃，黑雾被压制到极限。
就在叶璃伸手触碰到石板的刹那，她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
她回头。
一道暗门正从北侧墙壁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