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山道上那突兀出现的火把长龙,像一条毒蛇,瞬间缠住了刚刚还沉浸在狂喜中的每个人的心脏。
“他娘的!还真有援兵?!”李云龙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狼一般的凶狠和警惕,“多少人?看清楚没有?”
报信的战士喘着粗气,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火把不少,影影绰绰,起码……起码得有三四十号人!速度不慢,直奔咱们这儿来了!”
三四十人!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援兵了,几乎是一个加强排的兵力!而且打着火把连夜赶来,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枪声,有备而来!
刚刚缴获武器的兴奋感荡然无存,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战士们下意识地握紧了刚到手还带着敌军体温的枪支,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李云龙和林烽。
“连长,怎么办?打还是撤?”孔捷急声问道,手已经按在了大刀柄上。
“打个屁!”李云龙虽然莽,但不傻,立刻做出了决断,“咱们刚打完一场,人困马乏,弹药虽然多了,但还没捂热乎!敌人以逸待劳,人数占优,硬碰硬吃亏!老周,箱子!赶紧看看最后那个方箱子是啥!然后立刻装车!所有人,准备撤退!按原计划路线,回煤窑!”
关键时刻,李云龙思路清晰。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恋战,而是把到手的肥肉安全运回去!
老周和几个战士立刻扑向最后一个没打开的方铁盒子。这个箱子比装手榴弹的那个稍大一些,也更沉。老周用刺刀拼命撬着箱盖,额头上急出了汗。
“快点!磨蹭啥呢!”李云龙一边催促,一边紧张地望向西面,那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近,甚至隐约能听到嘈杂的人声了。
“哐当!”一声,箱盖终于被撬开。
借着摇曳的篝火和逐渐逼近的火把光芒,众人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同样是带着翅膀的铁疙瘩,但更粗更长,整齐地码放在防震的稻草中,足足有十枚!而且旁边还有一个小一点的铁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圆形的,像是底火一样的东西。
“是炮弹!是迫击炮的炮弹!”王承柱只看了一眼,就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整整十发!还有备用底火!老天爷!这下齐活了!”
十发炮弹!加上之前那箱里的六发,一共十六发炮弹!对于一门炮来说,这简直是一笔巨款!
林烽迅速拿起一枚炮弹,入手沉甸甸的,他仔细检查了弹体、尾翼和引信部位,又凑近闻了闻,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保存完好,没有受潮痕迹,能用!”
“哈哈哈!好!太好了!”李云龙大喜,但此刻强敌临近,他也顾不上细细欣赏,“快!装车!小心点!别他妈磕响了!那可是咱们的宝贝疙瘩!”
战士们七手八脚,极其小心地将沉重的炮弹箱抬上马车,和炮部件、子弹箱、粮食袋堆在一起。那辆缴获的马车被压得嘎吱作响,但结构还算结实。
“连长,俘虏怎么办?”一个战士问道。那十几个俘虏被捆得结结实实,吓得面无人色。
李云龙扫了他们一眼,略一沉吟:“愿意跟咱们走的,带上!不愿意的,把嘴堵上,捆结实了扔树林里!是死是活看他们造化!没时间处理他们了!”
最终,只有五个俘虏表示愿意跟着红军走,其余的被迅速处置。
“撤退!快!”李云龙大手一挥。
队伍立刻行动起来。牛大力扛着心爱的重机枪,王承柱和另一个战士小心翼翼地抬着那箱最珍贵的炮弹,其他人或扛或抬,扶着新加入的俘虏,赶着满载的马车,迅速钻进密林,沿着来时的隐秘小路快速撤离。
林烽和小张断后,一边撤退一边消除队伍走过的痕迹。
他们刚离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支打着火把的敌军部队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已经一片狼藉的营地。看着地上同伴的尸体、散落的杂物和空荡荡的马车架(另一辆马车坏了被放弃),带队的敌军军官气得脸色铁青,对着黑暗的山林胡乱放了几枪,咆哮咒骂却无济于事。
……
回程的路虽然沉重,但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揣着一团火。虽然遭遇了惊险,但收获实在太丰厚了!
李云龙摸着那辆吱呀作响的马车,笑得合不拢嘴:“嘿嘿,这下好了,以后咱们运弹药、拉工具,可方便多了!老丁要是看到这么多家当,非得乐晕过去不可!”
孔捷扛着一袋面粉,咧着嘴:“连长,俺现在浑身是劲!背两百斤跑十里地都不带喘的!”
“吹吧你就!”牛大力虽然扛着最重的机枪,但步伐稳健,“等回去了,俺这机枪可算能放开嗓子吼了!”
王承柱则一路都在跟抬炮弹的战士念叨:“慢点慢点,我的小祖宗哎……这可都是金蛋蛋……左边高点,哎对……”
林烽看着这支虽然疲惫却士气高昂的队伍,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次冒险,值了!不仅解决了迫在眉睫的粮食危机,更是让独立加强连的装备水平直接提升了一个档次!尤其是那门迫击炮,意义重大。
经过半夜的急行军,队伍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煤窑附近。放哨的战士早已听到动静,确认是自己人后,立刻发出了信号。
得到消息的丁伟带着人迎了出来。当看到那辆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马车,尤其是看到王承柱和战士小心翼翼抬下来的迫击炮部件和炮弹箱时,丁伟惊得眼镜都差点掉下来。
“这……这是……迫击炮?!”丁伟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扑到炮弹箱前,看着那黄澄澄的炮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丁!快!快给老子记上!”李云龙叉着腰,得意洋洋,开始如数家珍,“粮食,五百多斤!七九步枪弹,整整两箱,估摸三千发!手榴弹一箱,三十枚!八二迫击炮一门!炮弹十六发!完好的马车一辆!俘虏五个!咋样?老子这趟买卖不亏吧?”
丁伟激动得手直抖,赶紧拿出炭笔,在那块作为账本的石壁上疯狂记录,嘴里不住地念叨:“发财了……发财了……这下真发财了……”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煤窑,所有人都沸腾了!战士们围着马车和那堆战利品,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喜悦。赵小花和妇女队员们看着那么多粮食,激动得直抹眼泪。小豆子等童子军则对那根长长的炮管充满了好奇,想摸又不敢摸。
煤窑里仿佛过年一样热闹欢腾。连日来的压抑和紧张被这巨大的收获一扫而空。
李云龙当即宣布:“今晚加餐!蒸白米饭!管够!” 顿时,欢呼声几乎要把窑洞顶掀开。
然而,就在这片欢腾的气氛中,林烽却悄悄走到了窑洞口,目光再次投向远处那些沉寂的、曾经升起过黑烟和传来过诡异敲击声的山头。
敌人明明有援军,为什么没有全力追击?他们打着火把,目标明显,更像是……某种威慑或者试探? 还有之前那些黑烟,那沉闷的敲击声,以及对面山头上被绑起来的人…… 这一切,真的仅仅是因为自己这边运气好,撞上了一支松懈的征粮队吗?
林烽总觉得,在这巨大胜利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他还没有看透的东西。敌人的安静,显得有些反常。
他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心中的喜悦慢慢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隐隐的不安。这份不安,如同远处山峦间弥漫的晨雾,看似稀薄,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