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的清晨飘着细雪,碎雪沫子落在流民安置点的帐篷上,积了薄薄一层,像撒了把白面。帐篷外的土地冻得硬邦邦,几个老农正蹲在地上,用锄头敲着土块,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 这片地是王离 “特批” 的流民安置地,却是出了名的盐碱地,去年种的粟米只收了三成,今年流民来了,看着这地,个个都没了心气。
秦风从郡守府 “脱身” 出来时,肩头还沾着雪,手里攥着那半卷《秦民要术》,红绳被雪浸得有点潮。昨晚王离把他扣在郡守府,磨了半宿嘴皮子,一会儿说 “粮还没到”,一会儿说 “地还没整”,明摆着不想让他顺利安置流民,幸好他借口 “看地选址”,才暂时跑了出来。
“秦大人,您可来了!” 流民里的老周头第一个迎上来,他是韩地来的老农,手里还攥着块土疙瘩,“您看看这地,碱气重得很,种啥都不长,这可咋整啊?” 周围的流民也围过来,眼神里满是期待又带着点怀疑 —— 他们听说这官是靠 “看书” 来安置流民的,怕又是个只会说空话的。
秦风蹲下身,接过土疙瘩,捏了捏,土块里带着点白霜,是盐碱地的典型模样。他心里有底,从怀里掏出《秦民要术》,翻到 “农桑篇”,指着上面的注解:“老周头,您看这个 ——‘盐碱地需深耕晒垡,每亩施草木灰三石,再灌一次水,等土裂了再种’,去年关中栎阳县也有这样的地,用这法子种粟米,亩产翻了两倍。”
老周头凑过来,眯着眼睛看,虽然不认字,却听明白了 “施草木灰”“灌水”,他愣了愣:“草木灰?俺们老家也用这个肥地,可这地碱这么重,真管用?”
“管用!” 秦风笑着点头,从帐篷里拿出个小布袋,里面是他从咸阳带来的粟种,“您要是信我,咱们今天就试 —— 先翻半亩地,按这法子弄,过十天看苗情,要是好,咱们再全铺开。” 他转头对旁边的流民说,“愿意帮忙翻地的,中午管饭,是蒙将军那边送来的新粟米,管够!”
流民们一听有饭吃,还能试试种地的法子,立马围了上来,有的找锄头,有的去捡草木灰,安置点瞬间热闹起来。老周头拿着布袋,小心翼翼地把粟种收起来,嘴里念叨:“要是真能种出粮,俺们就不用再逃了。”
秦风看着忙碌的流民,心里松了口气 —— 他知道,硬跟王离争着存典籍没用,不如让典籍先 “活” 在流民的地里,让他们实实在在看到好处,这样比存进藏书阁更管用。这就是他想的 “迂回借典”—— 不用官府的架子,用百姓的需求,让典籍自己说话。
可没等翻完半亩地,远处就传来马蹄声,王离带着几个吏员和士兵来了,勒马停在安置点外,脸上带着冷笑:“秦大人,倒是挺会收买人心啊?可惜了,这地是官地,没本郡守的令,谁也不能动!” 他挥了挥手,士兵们立马围上来,手里的长戈对着流民,“都住手!再动就按‘私占官地’治罪!”
流民们吓得赶紧停手,老周头护着手里的粟种,脸色发白:“官爷,俺们就是想种点粮,不犯啥法吧?”
“犯不犯法,我说了算!” 王离翻身下马,走到秦风面前,语气嚣张,“秦大人,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没有粮,没有地,你这些流民早晚得散!李廷尉说了,你就是个只会靠典籍骗陛下的儒生,在关东根本行不通!”
秦风脸色沉了下来,却没慌 —— 他早让亲兵给蒙恬送了信,蒙恬带的兵就在陈留附近,应该快到了。“王郡守,这地是始皇特批给流民的,你说‘私占’,是想违抗皇命?” 他指着忙碌的流民,“他们只是想种点粮,活下去,你连这点机会都不给,是想让他们再逃去别的地方,给大秦添麻烦?”
王离被怼得哑口无言,却还是硬着头皮:“我不管什么皇命,陈留我说了算!今天这地,就是不能动!” 他刚要下令让士兵赶走流民,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尘土飞扬,蒙恬带着一队骑兵赶来了,玄色铠甲在雪地里格外醒目。
“王离!你敢动流民试试!” 蒙恬勒马停下,声音洪亮得震得雪沫子往下掉,“陛下让我带五千兵护送秦风先生安置流民,你倒好,不给粮,不让地,还想为难百姓,是不是活腻了?”
王离一看蒙恬来了,脸色瞬间白了,他知道蒙恬的脾气,说动手就动手,赶紧赔笑:“蒙将军,误会,都是误会!我就是来看看流民的情况,没说不让种地……”
“误会?” 蒙恬翻身下马,走到王离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铠甲的鳞片蹭得王离脖子生疼,“我刚从濮阳过来,听说你把给流民的粮换成了发霉的?还敢说误会!” 他回头对亲兵说,“去郡守府,把王离藏的好粮都运过来,给流民分了!谁敢拦,就按‘克扣军粮’治罪!”
亲兵领命就走,王离急得直跺脚,却不敢拦 —— 蒙恬手里有始皇的令,真按 “克扣军粮” 治罪,他的郡守位子就没了。“蒙将军,别啊!粮是李廷尉让我……” 他话没说完,就被蒙恬狠狠瞪了一眼,吓得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流民们一看蒙恬帮着秦风,还去运好粮,都欢呼起来,老周头激动得直擦眼泪:“俺们有救了!有救了!” 秦风走到蒙恬身边,小声说:“谢了,兄弟,再晚一步,流民就慌了。”
“跟我客气啥!” 蒙恬拍了拍秦风的肩膀,笑着说,“我早就觉得王离不对劲,特意带了兵在附近守着,果然他敢搞鬼!对了,你要的《司马法》抄本,我带来了,还有北境最新的斥候信号图,给你应对匈奴游骑用。”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递给秦风,“这是扶苏太子让我转交的,说你可能用得上。”
秦风接过竹简,是《周书》残卷的另一部分,上面有扶苏的批注:“流民安,则关东安;关东安,则大秦安。” 他心里一暖,知道扶苏还在暗中支持他。有了蒙恬的兵和粮,还有扶苏的典籍支持,王离和李斯的刁难,就没那么可怕了。
王离看着流民又开始翻地,蒙恬和秦风站在一起,脸色难看至极,却没敢再说话,只能偷偷让手下给李斯报信,说 “蒙恬插手陈留流民安置,秦风有兵有粮,不好对付”。
雪渐渐停了,太阳从云里钻出来,照在安置点的土地上,泛着暖光。流民们翻着地,聊着天,有的说要种粟米,有的说要种麦,还有的说要跟着蒙将军的兵学怎么防匈奴。老周头拿着草木灰,按秦风说的法子撒在地里,嘴里念叨:“要是真能收粮,俺就把这法子教给俺们村的人,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秦风看着这一幕,手里攥着《秦民要术》和扶苏的残卷,心里满是踏实 —— 他的 “迂回借典” 成了,典籍不用存进冰冷的藏书阁,而是种进了流民的地里,记在了他们的心里。这才是典籍真正的用处,不是用来 “藏” 的,是用来 “活” 的,用来让百姓过好的。
而此时的李斯府里,李斯看着王离送来的信,气得把竹简摔在地上,指节发白:“蒙恬!扶苏!一个个都跟我作对!” 他对心腹说,“你去给陈留附近的郡尉传信,让他把兵调走,就说‘北境有异动,需派兵支援’!没有兵,蒙恬就算想帮秦风,也护不住所有流民!再让王离找机会,把流民的粟种换了,换成不能发芽的,我看秦风还怎么种地!”
心腹领命退下,李斯坐在案前,眼神阴鸷得像化不开的墨 —— 他绝不会让秦风的 “迂回借典” 成功,更不会让流民安稳下来。关东的天,必须乱,秦风必须倒,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自己在大秦的地位,保住他的 “律法至上”。
夕阳西下时,蒙恬运来的好粮分到了流民手里,每个人都捧着热乎乎的粟米粥,脸上满是笑容。秦风坐在帐篷里,借着夕阳的光,把今天流民种地的情况,补进了《秦民要术》的注解里,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草木灰袋子,标注着 “盐碱地必备”。蒙恬坐在他身边,喝着马奶酒,笑着说:“明天我带你去黑风口,看看斥候岗怎么设,有了这,匈奴游骑来了也不怕。”
秦风点头,心里清楚,李斯的阴谋还没结束,后续还会有更多麻烦。但他不怕,因为他有蒙恬的支持,有扶苏的典籍,更有流民的信任 —— 这些,比任何权力和阴谋都更有力量。他手里的典籍,不再是纸面上的字,而是百姓眼里的希望,是大秦真正的 “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