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解锁音响起后,温景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苏酥像是条件反射,听到开门声的那一秒,已经换上了最甜美的笑容。
她小步快跑着迎上去,从男人手里接过脱下的西装。
空气里飘着难以忽视的熟悉香气,温景澜的眼神立刻锁定在客厅桌上那束蓝白夹杂的小苍兰。
“今天从打工的花店拿回来的,”
苏酥用手指拨弄着新鲜的花瓣,温吞吞地看向温景澜,
“先生,听说这花的花语是‘漫长的等待之后永恒的幸福’。您喜欢吗?”
温景澜像一口平静无波的深井,无论苏酥投掷任何感情进去,得到的都只有无边寂寥。
不辨情绪的眉眼间晃动着稍纵即逝的情愫,温景澜终究还是没有回答苏酥的问题。
除了金钱,他对苏酥很吝啬。
有的时候,若是没有兴致,连一句话都不肯跟她讲。
但苏酥已经两脚都深深踏入沼泽,折身难返,只能无可救药地、绝望地爱着这个高悬天空不属于她的月亮。
苏酥摘下一朵花苞藏在背后,用指甲掐烂柔软的花瓣,凉凉的汁液卡在指甲缝里。
她强忍住鼻尖的酸涩,勉强扯出一抹笑,生硬地转移话题,
“您吃饭了吗?我已经点了外卖,马上就送到了,是您喜欢的那家港式餐厅。”
之前刚搬进来的时候,苏酥还天真地幻想着能够慢慢用真心软化温景澜,
每次温景澜要过来,她都会兴致冲冲地去菜市场挑最新鲜的食材,回来做一桌子饭菜等着他。
就像个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可是温景澜一次也没有动过筷子,他总是说自己吃过了,或者是不饿,让苏酥的满腔期盼落空成尴尬的难堪。
后来苏酥才知道,是她做的饭菜,根本就入不了温景澜的眼。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高门子弟,吃穿用度都是最讲究的,就连冰箱里的矿泉水,他都只喝固定的牌子。
他又怎么会吃她这种小地方出身的女孩做的粗陋家常菜?
没有把话挑明了说,让她自己慢慢领悟,已经是他替她保留了几分自尊心。
门铃响了两下,楼里的管家把外卖送到家门口。
苏酥点的不多,蜜汁叉烧、虾饺、烧卖、新鲜的炒时蔬,都是温景澜常吃的几样。
她把塑料餐盒一个个打开,又去厨房找来新买的骨瓷碟子,把食物从餐盒里重新装盘。
“你打工的那间花店,”
沙发上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
“老板是叫谢柔吗?”
苏酥夹着虾饺的筷子猛然一顿。
她朝坐在沙发里的男人看过去,对上他遥遥望过来的视线,突然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那些藏起来的心思无所遁形。
“是的……您怎么知道?”
她以为温景澜从来不在乎她在做些什么,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
温景澜的一条手臂闲适地搭在沙发扶手上,指间夹着的烟头燃着火星子,他抬手抽了口烟,略微仰起脖子吐出一圈白色烟雾,
“你见过她了?”
“啪嗒——”,筷子掉到桌子上,苏酥心惊肉跳地抿紧嘴唇,不敢回答。
她侥幸地希望温景澜口中的这个“她”,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如果被温景澜知道她擅自试图接近姜迟烟……
苏酥不敢往下面想。
温景澜没有再追问,只是安静地抽完手里的烟。
他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
“看来是见过了。”
他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来,
“怎么样,你觉得自己像她吗?”
苏酥不知所措地看着温景澜步步逼近,
男人温热的手掌捧住她的脸,指腹顺着她的眉骨,一路滑过眼睛、鼻尖,最终停留在她的嘴唇。
她不敢动,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像是不小心触碰了不该触碰的秘密,然后就被顺势卷进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温景澜从来没有用这样温柔的口气跟她说话,
“既然你有心想要学她,那就正正经经地学。要是学得不像,我会生气的。”
***
闹自杀又救回来的女影子,叫做钟婷。
先是不眠不休地被审了几天,又因为闹着自杀,身体已经很虚弱。
肚子里的孩子倒是很顽强,这样一轮折磨下来,还安稳地待在母胎里。
梅玲把报告递给姜迟烟,挑着重点说:
“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除了有些营养不良。”
姜迟烟接过报告翻了几页,目光落在钟婷被宽大病号服遮掩的腹部。
“孩子几个月了?”
“快要三个月了,”
梅玲想了想,跟着补充一句:
“月份已经不小了,要是胎儿继续发育,再要打下来就难了。”
坐在病床上的钟婷身体剧烈一颤,麻木平静的脸上有了生动的恨意。她的眼神像是明晃晃的刀子朝姜迟烟的方向扎过来,枯瘦的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你先出去吧。”
姜迟烟把报告往旁边矮柜上一放,
“我想跟她单独谈谈。”
白贤站着没动,他警惕地看着钟婷——虽然她很虚弱,但到底是从那个地方走出来的,她完全具备伤害姜迟烟的能力。
姜迟烟递给白贤一个安抚的眼神:
“不会有事的,你去门口等我吧。”
病房门关上,姜迟烟拖过窗台下面的折叠椅子,在钟婷床边坐下。
她迎着钟婷充满敌意的目光,坦然地笑了笑:
“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动你,更不会动你肚子里的孩子。”
钟婷紧紧抿着嘴唇,没有吭声,搭着腹部的手指仍然因为紧张,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
姜迟烟不打算绕弯子,一针见血地将她的处境剖析彻底,
“既然被他们抓回来,你就应该很清楚,他们不会再放你回去。之所以现在还留着你这条命,是因为你身上还有温霆想要的东西。”
钟婷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哑着嗓子开口:
“怎么,硬的不行来软的了?怕我死了就再也得不到你们要的东西,所以派你来当说客?”
温霆想要的,是一份名单。
温景澜和温霆都不再甘心做政客的傀儡,
官商勾结的戏码温家演了几十年,如今温景澜已经嗅出动荡的气味,与其将温家的兴衰押注在别人身上,不如亲自入局,成为那个真正操纵棋盘的人。
温景澜要踏入政坛,首要目标便是那个已经空悬一阵子的议员席位。
议员的选举每两年一次,下次的选举就在两个月之后,他必须要拿到党派阵营的名单。
现在这份名单,就在钟婷手里捏着。
姜迟烟摇了摇头,她已经盘算过钟婷的这盘棋,几乎已成死局,
“你不能交出那份名单。不但不能交,你还得想办法让温时相信,你身上有比那份名单更重要的价值,让他放你回到赵振邦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