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对“圣杯”进行了两次深度探查，带回了关键情报，陈远在不周山基地的威望达到了新的高度。连续的会议、分析、推演，让他几乎没有什么喘息的时间。
然而，频繁而深入地动用道石之力，尤其是第二次探查时，为了模拟血煞能量、规避规则屏障所进行的极限操作，终究还是引动了那无声无息，却如影随形的代价。
这一次的遗忘，来得悄然而致命。
在一次关于圣杯能量结构与可能存在的规则弱点的高级别研讨会上。
与会者除了周教授、林静等老面孔，还有几位从全国顶尖物理研究所紧急抽调来的理论物理学家。
讨论进行到关键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院士在白板上写下了一连串复杂的偏微分方程，试图构建一个描述“圣杯”能量场扭曲周边时空的简化模型。
他指着其中一个关键项，转头看向陈远，语气带着探讨的意味：“陈远同志，你亲身感知过那个能量场，从你的直观感受来看，这个描述规则屏障引起的局部时空曲率变化的项，其系数是否应该引入一个与观测者能动量张量相关的修正？我记得你之前提交的关于道石引发时空涟漪的初步报告中，似乎提到过类似的现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远身上，期待着他结合亲身经历，给出关键的直觉判断。
陈远看向白板上那密密麻麻的符号和公式，眉头下意识地皱起。那些符号他依稀认得，微积分、偏微分方程……这些名词仿佛就在嘴边，那个能动量张量更是让他感觉异常熟悉，甚至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可是，当他想深入思考，试图理解这个方程的具体含义，试图回忆自己那份报告中究竟写了什么，试图调动相关知识来回应老院士的问题时——一片空白。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感，猛地攫住了他的大脑。
不是想不起来细节，而是关于这些数学工具、物理概念本身的理解和应用能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地从他的知识体系中挖走了一大块！
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那个熟悉的术语在舌尖打转，却无法与任何具体的数学图像或物理意义联系起来。
他对自己那份报告的内容，也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象，具体细节一片混沌。
“……我……”陈远的声音有些艰涩，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我忘记了。”
老教授一脸惊呆，顿了顿，一件尴尬的转移了话题。
但坐在陈远身边的周教授和林静，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陈远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茫然和困惑，没能逃过他们的眼睛。这又是使用道石引起的副作用。
会议一结束，周教授立刻找了个借口，和林静一起将陈远请到了他的私人办公室。
“陈远，你刚才……”周教授关上门，语气凝重，没有绕圈子，“又遗忘了哪段记忆？”
陈远沉默了片刻，知道瞒不过去，也无须隐瞒。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周老，林姐，这次我好像遗忘了大一的记忆。”
“关于物理的，很基础的东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偏微分方程怎么具体求解，场论里的某些基本概念……甚至包括我大学一年级学过的很多核心课程内容变得很模糊，就像就像看一本写满陌生文字的书，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林静脸色一变，立刻调出了陈远的绝密档案，快速浏览着他的教育经历：“陈远，燕京大学物理学院，本科直博，理论物理方向。你的大一课程，包括《高等数学》（微积分、线性代数）、《力学》、《热学》、《基础物理实验》……这些……”
“对，”陈远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就是这些。我现在回想起来，只有一些零碎的画面，比如在阶梯教室上课，在图书馆熬夜刷题……但具体学了什么，那些公式、定理、推导过程……很多都想不起来了。”
办公室内陷入死寂。
周教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陈远不仅仅是修真天才，他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拥有顶尖物理学博士学位的科学家！
正是他扎实的物理学背景，才能让他更好地理解道石的某些规则表象，才能与科研团队进行深度的、有效的沟通，才能将修真感知转化为可供科学分析的数据模型！
失去大一的基础知识，看似只是丢失了起点，但对于一个物理学博士而言，这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意味着他后续所有的专业课程——《电磁学》、《光学》、《量子力学》、《电动力学》、《统计物理》……所有这些构建他知识体系的核心支柱，都因为基础的崩塌而变成了空中楼阁。
他或许还能记得一些高深概念的名字，但已经无法理解其内涵，无法进行相关的计算和推演！
这等于废掉了他作为科学家的一半能力！
“是道石的代价。”林静的声音低沉，带着痛惜，“这次是知识体系的断层。”
陈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感受着脑海中那片突兀的空白区。
那种感觉异常难受，仿佛大脑被生生挖走了一块，留下的是虚无和一种认知上的失衡感。他尝试去回忆一个最简单的麦克斯韦方程组，却发现连符号的准确含义和它们之间的联系都变得模糊不清。
这种知道自己应该知道，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感觉，比完全无知更令人抓狂。
“灵犀片”周教授猛地想起，“陈远，你之前备份的记忆……”
陈远摇摇头，睁开眼，眼中带着无奈：“那是我观摩《太初混沌图》的悟道记忆，是关于修真感悟和规则理解的。其他的记忆我还没来得及备份，而我丢失的，偏偏是纯粹的、体系化的科学知，两者不重合。”
办公室再次沉默。灵犀片虽然成功，但备份的范围有限，无法覆盖他庞大知识体系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次的代价，精准而残酷地打击了他作为现代科学家的根基。
“这件事必须严格保密。”周教授迅速做出决断，“除了我们三个，以及对王部长进行必要汇报，绝不能泄露出去。
对外，就说你连续执行高难度任务，神识损耗过度，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他走到陈远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孩子，别慌。知识丢了我们还可以再学！你的学习能力和理解力还在！只要给你时间，从头再来，未必不能补上！”
陈远看着周老眼中不容置疑的鼓励和支持，又看了看林静那写满担忧却同样坚定的眼神，心中的慌乱和空洞感稍稍被驱散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是的，不能慌。代价已经发生，后悔和恐慌都无济于事。幸好，他还有时间，还有支持他的团队。更重要的是，他还有灵犀片这项技术作为未来的保障。
只是，这一次的教训无比深刻。道石的代价，防不胜防，下一次，又会剥夺他什么？
他必须更快地推进“灵犀计划”，不仅要备份修炼记忆，也要开始有选择地备份他作为科学家所掌握的核心知识了。
断裂的知识之链，必须重新接上。而在那之前，他这位曾经的理论物理学博士，在很多科研讨论中，恐怕要暂时“失语”了。这对他个人，对“补天计划”，无疑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