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凉悲壮的号角声余韵悠长,在死寂的峡谷中回荡,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威严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头。灰雾在这声音的涤荡下,竟然变得稀薄了不少,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怨念也似乎被短暂地驱散。
所有幸存的窃影者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几具迅速风化消失的阴影残骸。
绝煞僵立在原地,青铜面具对准号角声传来的方向,那双幽深的寒潭金焰剧烈地跳动着,显示出其主人内心正经历着何等剧烈的惊涛骇浪。她握着战斧戈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葬君号……怎么会……这不可能……”她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与一种深埋于记忆深处的悸动,“祂早已陨落,形神俱灭,是我亲眼所见为何号角会响?难道是残念?还是陷阱?”
叶尘等人不敢打扰她,只能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一边抓紧时间恢复,一边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那号角声虽然让他们感到莫名的压抑,却并无恶意,反而让他们的心神宁静了不少。
良久,绝煞似乎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猛地转过身,目光再次变得锐利,但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和探究。
“计划再次变更。”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不去找传送阵了。我们去号角声的源头。”
“前辈?”叶尘一怔,“那里……”
“那里可能是比传送阵更大的生机,也可能是十死无生的绝地。”绝煞打断他,语气森然,“但‘葬君号’响,事关重大,我必须去确认!你们可以选择留下,或者跟我一起去碰碰运气。”
留下?在这片刚刚经历恶战、还有窃影者出没的诡异峡谷?众人面面相觑,最终目光都看向了叶尘。
叶尘看着绝煞那不容动摇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决定。而且,那号角声也让他体内的混沌道胎和建木神苗产生了奇特的共鸣,似乎对那源头之地有着本能的向往。
“我们跟前辈一起去。”叶沉声道。
绝煞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她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谜底。
越往峡谷深处行进,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两侧的漆黑山壁上开始出现巨大的、非人力所能及的浮雕,描绘着宏大的战争场面,但交战的双方都模糊不清,只能感受到那种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地面上的蜂窝状孔洞中渗出的不再是单纯的死气,反而夹杂着一丝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金色霞光,与死气交织缠绕,形成一种矛盾而奇特的能量环境。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古老的威压,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无比、早已石化了的残破兵器斜插在地面或山壁上,虽然灵性尽失,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余威。
这里,仿佛是一处更加古老、更加核心的战场遗迹!
那苍凉的号角声没有再响起,但冥冥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指引,吸引着他们不断深入。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
雾气在这里几乎完全消失,露出一片巨大的、如同被陨星撞击形成的圆形盆地。盆地的中央,并非预想中的宫殿或祭坛,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断裂的兵器冢!
无数奇形怪状、巨大无比的兵器残骸堆积如山,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许多兵器样式古老到无法辨认,但无一例外,都残留着惊天的煞气和一丝不灭的神性辉光。这里仿佛是远古神魔战争的最终坟场,埋葬了无数强大的神兵利器。
而在兵器冢的最中心,矗立着一座完全由各种兵器残骸堆积、熔铸而成的巨大王座!
王座空空荡荡,布满裂痕,甚至缺了一角,却依旧散发着一种睥睨天下、主宰苍生的无上威严!仿佛曾有一位至高无上的存在于此号令万神,征战诸天!
而在王座的前方,插着一柄巨大无比的、断裂的暗金色号角!
号角的样式古朴无比,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断口处参差不齐,仿佛被某种巨力强行掰断。但即便如此,它依旧巍然矗立,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再次吹响。
刚才那穿越万古的号角声,似乎就是源自于此!
然而,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并非是那断裂的葬君号,也不是那空荡的王座。
而是在王座之下,号角之前,跪坐着的一具遗骸!
那遗骸并非骷髅,它的血肉似乎并未完全腐朽,而是呈现出一种暗金色的、如同神金浇筑般的质感,干瘪地贴在骨骼上。它身上覆盖着残破不堪的暗金色甲胄,样式与绝煞身上那件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古老和华贵,心口处有一个巨大的空洞,边缘光滑,仿佛被什么力量瞬间汽化。
它低垂着头,长发早已石化,如同灰色的瀑布般垂落,遮住了面容。一只手臂已然断裂消失,另一只手臂却死死地按在王座基座的一块凸起之上,仿佛临终前还在竭力想要启动什么。
尽管早已死去不知多少岁月,但这具遗骸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想要顶礼膜拜的恐怖威压!比叶尘见过的任何存在都要强大,甚至远远超过了身边的绝煞!仿佛它生前,乃是真正屹立于万道之巅的至高君主!
而更让人心惊的是,在这具至高的遗骸的心口空洞处,以及那断裂的葬君号内部,竟然也丝丝缕缕地弥漫出那种精纯而邪恶的黑暗气息!虽然极其微弱,却被绝煞和叶尘敏锐地感知到了!
“噬神暗渊……连这里……也被污染了吗?”绝煞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无法置信的悲怆。她一步步走向那王座和遗骸,脚步竟有些踉跄。
叶尘等人屏住呼吸,不敢靠近。那遗骸散发的威压太强了,让他们神魂战栗。
绝煞走到遗骸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单膝跪了下来,伸出那只苍白的手,似乎想要触摸那暗金色的甲胄,却又不敢,最终只是悬停在半空。
“君上……”她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梦呓般的呼唤,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迷茫与依赖?仿佛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长,却发现家长早已冰冷。
叶尘心中巨震!君上?这具遗骸,竟然是绝煞曾经效忠的君主?那位吹响葬君号、可能主导了远古神战的至高存在?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具被称为“君上”的遗骸,那只按在王座基座上的手,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紧接着,王座基座那块被按住的凸起,猛地向下沉陷了一寸!
嗡——!!!
整个兵器冢猛地一震!所有堆积如山的兵器残骸都开始嗡嗡作响,残留的神性辉光被强行激发,化作无数道细小的流光,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涌向那断裂的葬君号!
葬君号爆发出刺目的暗金色光芒,断口处竟然有虚幻的能量延伸,暂时弥补了残缺!
然后——
呜——!!!
比之前更加嘹亮、更加悲壮、带着无尽不甘与战意的号角声,猛地从葬君号中爆发出来,冲天而起,震散了苍穹之上永恒的灰雾,甚至短暂地露出了外界昏暗的星空!
这一次,号角声不再仅仅是声音,更蕴含着一道清晰无比、霸道绝伦的意志碎片,如同跨越万古的呐喊,响彻在所有人的识海:
“…………渊……不灭…………战魂…………归……来……!”
随着这声呐喊,整个神殒之地仿佛都沸腾了!
遥远的核心战场方向,传来了无数模糊的回应般的咆哮与剑鸣!大地之下,仿佛有无数沉眠的战魂被惊醒!
而距离最近的叶尘等人,只觉神魂激荡,血脉贲张,一股莫名的战意从心底涌起,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想要冲向某个方向征战厮杀!
绝煞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再次沉寂下去的葬君号和依旧跪坐的遗骸。
“不是残念……是君上留下的一道后手?!以自身残躯为引,聚万兵残灵,强鸣葬君号是为了召唤散落的战魂?为了应对‘渊’的再次爆发?”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遗骸心口和号角中断续渗出的黑暗气息,又想起被窃走的渊暗之种,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形成。
“难道‘渊’的复苏比预想的更快?甚至已经开始侵蚀君上的遗骸和葬君号?!”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决绝和凌厉!
“不行!绝不能让君上受辱!绝不能让葬君号被污染!”
她猛地看向叶尘,语气急促而凝重:“小子!没时间慢慢找了!我需要你的力量,现在就要!”
“帮我净化君上遗骸和葬君号上的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