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在听见瑟兰迪尔问出那个问题以后,心里并没有太多意外,反而像是悬空的靴子终于落地,只有一个清晰的想法浮现——终于来了。
他看向瑟兰迪尔,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了然,有不舍,有沉重,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坚定的温柔。
他没有丝毫犹豫,清晰郑重地回答:“当然。瑟兰迪尔,我总是有时间陪伴你的。”
瑟兰迪尔笑了。那笑容如同冲破厚重云层的月光,尽管他此刻面色苍白,气息也比往日更显虚弱,但这发自内心的愉悦,却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微弱而纯粹的光晕,暂时驱散了那份萦绕不散的暮气。
“那就拜托了,”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明确的郑重,“将今天一天的时间,完完全全地留给我吧。”
德拉科深深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疑问,只有全然的接纳。
在等待瑟兰迪尔上楼换衣服的短暂间隙,德拉科没有丝毫耽搁。
他迅速拿出那部用于与麻瓜界联系的手机,拨通了他那位职业cEo的电话。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处理公务时的冷静与效率,却多了一丝不容商榷的坚决:“……是的,很抱歉,我家里现在有非常重要且紧急的私人事务需要处理,我们今天在伯明翰的会面需要取消。
之后我会再与你联系,确定新的会面时间。……对,所有安排都暂时延后,等我通知。”
干脆利落地交代完工作,德拉科直接按下了关机键,将外界的一切纷扰暂时隔绝。
他接着伸出手,动作流畅地解开了束缚着脖颈的领带,将其随意搭在椅背上,然后脱下了那件剪裁合体的西装外套。
最后,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仅仅几个动作,他便从一个一丝不苟、矜持冷淡的年轻贵族,转变成了姿态闲适、准备出游的俊美少年。
当瑟兰迪尔再次走下楼梯时,他也换下了一贯的古老长袍,穿上了一身质地柔软的米白色休闲西装,这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神秘,多了几分融入这个时代的优雅。
见他下来,德拉科立刻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十五岁的少年身形抽长,已经比瑟兰迪尔还略高一些了。
瑟兰迪尔微微抬头看向德拉科时,那双银白色的眼眸有瞬间的恍惚,仿佛透过眼前少年精致却难掩青涩的轮廓,看到了千年前那个总是挡在他身前、为他遮风挡雨的、高大可靠的兄长身影。
“想好第一站要去哪儿了吗?”德拉科的声音将瑟兰迪尔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
瑟兰迪尔对上德拉科那双写满了认真与专注的灰蓝色眼睛,微笑着说:“当然。我还挺想去牛津大学看看的。听说那是人类世界顶尖的学府之一,汇聚了智慧与历史的沉淀。关于人类的文化,他们的求知与探索,我总是怀有浓厚的兴趣。”
他的语气中带着真诚的向往,仿佛这将是一次期待已久的朝圣。
德拉科闻言,迅速在脑海中规划了一下出行路线。
“牛津……让我想想,如果我们想体验更完整的旅程,或许可以选择麻瓜的方式出行。”
他提议道,不想使用飞路网或幻影移形那样仓促而缺乏过程感的魔法交通。
两人达成共识,并肩走出了格里莫广场12号那扇沉重的大门,将宅邸的阴郁暂时留在身后。
他们选择了这个时代麻瓜们最普遍的长途交通工具之一——火车。
……
七月的阳光宛如融化的金箔,慷慨而温柔地铺满了伦敦帕丁顿车站巨大的玻璃穹顶,站内人来人往,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当德拉科和瑟兰迪尔踏上开往牛津的列车时,鞋跟敲击在木质踏板上的清脆声响,恰好与站台古老钟楼报出的最后一声悠扬鸣响重叠在一起,仿佛为这趟特殊的旅程奏响了序曲。
他们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双人座位,瑟兰迪尔自然地坐在了靠近窗户的内侧。
他的指尖刚轻轻触碰到微凉的车窗玻璃,便被窗外涌入的、饱含阳光的暖意惊得微微蜷缩了一下。
随着本源力量的不断流逝,他的体温变得比常人更低,对温度的变化也更为敏感。
此刻被这温暖的阳光笼罩,他整个人像是一匹极其珍贵、正被阳光缓缓浸润的银色丝绸,仿佛连发梢都闪烁着柔和的光晕。
甚至他眼尾那些极其淡雅、若非近距离仔细观察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金色的古老精灵纹路,也在这光线下亮了几分,流转着微弱而神秘的光泽。
列车缓缓启动,驶出喧嚣的市区。
轨道旁连绵的红砖建筑渐渐向后退去,被大片大片修剪整齐的绿篱、起伏的草坡和茂盛的乔木所取代。
瑟兰迪尔微微偏着头,专注地望向窗外,长而密的银色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细碎的阴影。
他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如同微风拂过林间:“这里的草木,比伦敦城里的更显茂盛葱郁。你看那片山楂树林,花瓣飘落的样子,真像下了一场安静的雪。”
德拉科顺着他目光望去,果然看见铁道旁的斜坡上,一树树的山楂花开得正盛,洁白繁密。
一阵轻风拂过,便有无数细碎的花瓣簌簌飘落,如同被搅动的雪屑,纷纷扬扬地洒在黝黑的铁轨上,又被列车疾驰而过的气流卷起,在空中舞动出一场短暂而绚烂的花瓣雨。
“牛津郡附近有更多这样的林地和田野,”德拉科的声音比平时交谈时柔和了许多,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柔软的皮革扶手上来回摩挲着,“之前我去那边处理一些产业事务的时候,曾见过小鹿从林间轻盈地跃出,就在路边的草地上,安静地低头啃食着三叶草。”
瑟兰迪尔闻言,唇角弯起一个清浅而真实的笑容,眼尾那细微的纹路里仿佛盛满了金色的阳光:“精灵与鹿,向来是亲近的伙伴。只是……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那样自由而鲜活的生灵了。”
他的目光掠过窗外飞速后退的广阔田野,成片即将成熟的小麦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色的波浪,如同大地编织的柔软绸缎。
田埂上,偶尔有几只白鹡鸰停驻,它们细长的腿在绿草间轻盈跳跃,时而振翅飞向湛蓝的天空,羽翼划出一道优美的白色弧线。
当列车穿行过一座古老的石桥时,桥下蜿蜒的河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像洒满了碎钻。
几只洁白的天鹅正悠然地划过清澈的水面,颀长的脖颈弯成无比优雅的弧度,仿佛流动的诗篇。
瑟兰迪尔忽然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凉的玻璃,仿佛想要隔空抚摸那片清澈灵动的水色:“这条河……就是泰晤士吗?”
德拉科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这是切尔韦尔河。等我们到了牛津,它会与更宽阔的泰晤士河交汇。
听说牛津的学者和学生们,总喜欢在平缓的河面上撑船漫游。
从岸边看去,船桨划开水面,漾开的涟漪在阳光下闪烁,就像撒下了一把细碎的银子。”
阳光将无垠的天空渲染成一片温柔的淡粉色与橘色交融的画卷。
远处,宁静的村庄里开升起袅袅的炊烟,那些红砖砌成的小屋被瑰丽的阳光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边,宛如童话中的场景。
瑟兰迪尔的目光,被窗外掠过的一片繁茂的苹果园吸引,枝头挂满了青红相间的果实,饱满而诱人,几只蜜蜂仍在花丛间嗡嗡盘旋,忙碌着,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这让我想起,从前在精灵的国度里,我们的果树上总是凝结着永不凋谢、散发着月光的银果,”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拂过耳畔的微风,带着怀念,“但这里的果子不一样,它们承载着阳光的温暖和泥土的滋养,更真实,也更……触手可及。”
他的语气里没有贬低,只有一种对生命多样性的深刻感悟与欣赏。
德拉科没有立刻接话,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瑟兰迪尔的侧脸。
精灵那头如同月光织就的银发,在越来越盛的光照下,泛着一种近乎透明的、淡淡的光晕,像是被时光温柔亲吻过的、即将融化的霜华。
列车终于驶入了牛津郡的境内,远处的建筑渐渐密集起来,无数尖顶的教堂塔楼从郁郁葱葱的树林间探出头来,古老的石墙上爬满了生机勃勃的绿色常春藤。
瑟兰迪尔忽然转过头,看向德拉科,那双银白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纯粹而明亮的光芒,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我时常听许多年轻的人类提起,牛津大学的图书馆里收藏着无数古老的智慧结晶。如果可以,我真想去亲眼看一看。”
德拉科点头,语气里带着一种分享珍贵之物的认真:“有一间名为博德利的图书馆,据说藏书超过千万册,其中不乏拥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历史的手稿与孤本。
在那里,当阳光透过那些色彩斑斓的彩色玻璃窗照射进去,会在古老的书页上投下流动的彩虹光影,仿佛知识本身在发光。”
瑟兰迪尔轻轻地“嗯”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窗外。
此刻,列车正缓缓驶过一片开阔的、绿茵如毯的草坪,草坪中央矗立着一座洁白的石雕,几只鸽子悠闲地落在石雕的肩头,在暖融融的夕阳背景下,勾勒出一幅宁静而永恒的画面。
“真好啊,”瑟兰迪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轻的叹息,这叹息中却没有丝毫的悲伤,只有一种沉淀后的、近乎圆满的释然,“能在离开之前,亲眼看见这样的风景,能……和你一起。”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颗投入德拉科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德拉科的指尖在身侧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他没有回应,只是同样望向窗外——远处,牛津城古老而优雅的天际线已经清晰可见,无数尖顶与穹顶在绚烂的晚霞中连成一片,宛如一幅精心绘制的中世纪油画。
带着青草与野花清香的晚风,从半开的车窗缝隙里吹入,轻柔地拂过他们的面颊。几片顽强的山楂花瓣仍粘在车窗玻璃上,在阳光中,闪烁着如同珍珠般柔和的光泽。
列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轨道旁出现了写着“oxford”的标牌。他们到了。
……
他们随着人流走下列车,踏上了牛津郡的土地。
远处,不知是哪座学院的教堂,传来了悠扬的钟声,回荡在暮色四合的空气中,庄重而安宁。
他们仿佛被这钟声引导着,漫步走进了这座闻名遐迩的大学城。
就像在火车上闲聊时所向往的那样,他们找到了切尔韦尔河与泰晤士河交汇的平缓水域,租了一艘小小的平底船。
德拉科虽然更精通飞天扫帚,但操纵船桨也学得很快。
小船缓缓行驶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瑟兰迪尔坐在船头,伸出手,越发显得白皙几近透明的指尖,轻轻划过微凉的河水,搅碎了河面上倒映的夕阳碎金与天空的云影,漾开一圈圈闪烁着银光的涟漪。
他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感受着水流划过指缝的触感,微风拂过发丝的温柔,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水汽与青草混合的清新气息,仿佛要将这一切感官的印记都牢牢刻入灵魂。
之后,他们走进了那座被誉为“智慧殿堂”的博德利图书馆。
踏入其中,时间仿佛瞬间慢了下来。
高耸的穹顶,深色的木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般排列至视线尽头,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纸张、羊皮卷和淡淡油墨混合而成的、独特而令人心安的气息。一道道阳光透过高处的彩色玻璃窗倾泻而下,果真如同德拉科描述的那样,在布满岁月痕迹的书页上,投下了梦幻般的、缓慢移动的彩虹光斑。
瑟兰迪尔小心翼翼地翻阅着一本羊皮纸封面、版本古老的柏拉图《理想国》,指尖抚摸着那些承载着人类思想的文字,不由得轻声感慨,银白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纯粹的赞叹:
“人类的智慧,总是让我感到深深的震惊。他们没有我们那般漫长的生命去积累与沉淀,却能在如此有限的时光里,迸发出这样深刻而闪耀的思想火花,构建出如此宏伟的精神殿堂。”
德拉科的手中则拿着一本关于近代商业发展与管理的着作,闻言,他认同地点头,语气中带着客观的评价:“一个足够庞大的族群,其真正的力量在于基数和多样性。
总会有天才的诞生,哪怕是万里挑一,以人类几十亿的基数,也能涌现出数以万计的天才。
而从这些天才之中,又会诞生出引领时代的、天才中的天才。
我必须承认,在麻瓜之中,确实存在着许多智慧与能力都极其出众的个体。”
这是他前世在战后逐步踏入麻瓜世界获得的真实认知,褪去了那些纯血统的傲慢,在看待这些事情上,德拉科显得更加理智了。
……
他们在牛津这座充满学术与历史气息的城市里流连了许久,漫步在古老的学院庭院,穿过回廊,聆听风中的絮语。
直到天边的晚霞彻底被深蓝色的夜幕取代,繁星开始在天鹅绒般的夜空中闪烁,街灯次第亮起,为石砌建筑披上温暖的光晕。
瑟兰迪尔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望向夜空中那轮渐渐清晰的、皎洁的月亮,轻声开口,语气平静而满足:“我想去的地方,已经去过了,所见所感,远超我的预期。”
他转而看向身旁的德拉科,月光在他银色的发丝上跳跃,“那么,这个美好的夜晚,时间还足够我们再去一个地方。德拉科,这最后一个地方,就交由你来决定吧。”
德拉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
他们再次来到了火车站,踏上了返回伦敦方向的列车。
然而,当列车抵达伦敦后,德拉科却没有带着瑟兰迪尔回到格里莫广场,而是通过飞路网,再次踏上了马尔福庄园的土地。
月光下的马尔福庄园,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与精致,显得格外静谧而深邃。
广阔的草坪、整齐的花圃、幽深的树林,都在清冷的月光下披上了一层银纱,仿佛一座沉睡的古老秘境。
瑟兰迪尔对于德拉科带他回到这里,毫不意外,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了然而温柔的笑意。
德拉科牵起他的手,惊讶的发现那手的温度比下午在阳光下时更凉了些。
他垂下眼睑,带着瑟兰迪尔,没有惊动任何小精灵,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那间宽敞却充满个人痕迹的卧室。
他走到一个靠墙摆放的、用黑檀木与珍珠母贝镶嵌的精美箱子前,打开锁扣,从里面取出了两只看起来有些年岁、却保存得极其完好的小龙玩偶。
它们用柔软的绒布制成,眼睛是两颗亮晶晶的玻璃珠,憨态可掬。
德拉科将其中那只个头稍微小一点的玩偶,郑重地递到瑟兰迪尔手中。
“这是小时候,一直陪着我的玩偶。”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一对……当时是以‘兄弟’的关系,在商店里一起售卖的。”
瑟兰迪尔带着一丝混合了怀念、促狭与了然的复杂笑意,接过了这只代表着“弟弟”的小龙玩偶,轻轻抱在怀里。
然后,德拉科带着瑟兰迪尔,开始了在月光下的、无声的漫步。
他们走过纳西莎精心打理、即使在夜晚也弥漫着馥郁芬芳的温室;
走过那个源于救治雷古勒斯,却渐渐被他们种下了越来越多的魔药的私人暖房;
走过卢修斯在他幼时,为了满足他对魁地奇的热爱而专门建造的、此刻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空旷宁静的练习场……
最后,他们来到庄园深处,一棵尤为高大、枝繁叶茂的古树下。
这棵树不知在此生长了多少岁月,树干粗壮需数人合抱,树冠如华盖。
德拉科伸出一只手,掌心轻轻贴上粗糙的树皮,闭上眼,一丝极其纯净的、带着自然亲和力的魔力波动化作绿色的光点,融入了树干。
很快,一根尤其粗壮、虬结的树枝,仿佛被无形的手引导着,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温柔而缓慢地垂落下来,在他们面前弯曲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形成了一个天然、稳固的座位,刚好够他们两人并肩而坐。
德拉科和瑟兰迪尔抱着各自的小龙玩偶,轻盈地坐了上去。
随后,那根承载着他们的树枝,又平稳而缓慢地向上回升,带着他们穿越层层叠叠的叶幕,最终抵达了这棵古树的最高处,将整片树冠踩在脚下。
这里,视野豁然开朗。
清冷皎洁的月光毫无阻碍地洒落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银辉织就的斗篷。
凭借这绝佳的视野,他们可以俯瞰整个在月光下沉睡的马尔福庄园——远处主宅的尖顶在月光下勾勒出清晰的剪影,蜿蜒的小径如同银色的丝带,湖泊像一面巨大的黑曜石镜子,倒映着漫天星月。
万籁俱寂,只有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的、细微的沙沙声,如同大自然最温柔的摇篮曲。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人抱着一只小龙玩偶,依偎在一起,沐浴在纯净的月光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良久,德拉科艰涩地开口,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哽咽,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所以……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他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心头,却始终不敢、也不愿面对的问题。
瑟兰迪尔的语气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超脱的飘渺感,仿佛他的灵魂已经有一部分去往了另一个维度:
“不用为我担心,德拉科。我并非是消亡,只是回到了生命女神的怀抱里,回归了世界本源的能量循环。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能在最后的时间里,与你重逢,陪伴你走过这一段路,亲眼见证你的成长,已经是我漫长生命中,所能企及的最大幸事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释然与感恩。
德拉科理智上完全理解这个道理,生命有始有终,即使是精灵也不例外。
但是,情感上,他根本无法接受。
前世的兄弟之情,这一世瑟兰迪尔毫无保留的陪伴、指引与无声的支持……这一切都化作汹涌的浪潮,冲击着他的心脏。
滚烫的泪水根本无法控制,无声地从他灰蓝色的眼眸中滑落,划过苍白的脸颊,滴落在怀中小龙玩偶的绒布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瑟兰迪尔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德拉科微微颤抖的手。他的掌心温度很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而温暖的力量,试图传递过来说服与安慰。
“别难过,德拉科。”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月光本身,“你看,我们今天看过的风景,感受过的阳光、微风、河水、书香……这一切美好的记忆,都会替我记得,我们曾一起,看过这样好的一个七月。”
德拉科紧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能用力地点头,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在皎洁得近乎神圣的月光下,瑟兰迪尔的身体,开始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柔和而纯粹的银色光芒。
他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边缘开始化作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光点,如同被风吹起的、闪烁着月光的尘埃,开始缓缓升腾,消散在清凉的夜空中。
这个过程安静而唯美,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有一种回归本源的自然与宁静。
“再见,德拉科……” 瑟兰迪尔最后的声音,如同一声叹息,融入了月光与微风之中。
德拉科感受到身边人气息的变化和那越来越强烈的光芒,猛地回过头去。
他将这悲伤却又无比凄美、震撼的一幕,深深地、永远地刻进了自己的脑海与灵魂深处。
瑟兰迪尔带着平静而温柔的微笑,身体化作无数飞舞的月白光点,如同逆流的星河,融入漫天清辉,最终彻底消散在无边无际的夜色里。
“再见……瑟兰迪尔……” 德拉科的声音哽咽而沙哑,对着那片空无,做出了最后的道别。
当所有的光点都消散后,在瑟兰迪尔曾经坐过的位置,在他怀中那只小龙玩偶的身上,一颗约有鸽子蛋大小、呈现出深邃而纯净的银白色、内部仿佛有月光在缓缓流动的奇异宝石,静静地遗落了下来,散发着温润而永恒的光芒。
德拉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极其小心地、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般,拾起了那颗宝石。
他将这颗仿佛凝聚了瑟兰迪尔最后生命与祝福的月光石,紧紧地、紧紧地护在自己的胸口,仿佛它能感受到自己破碎的心跳。
他再也无法抑制,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树干上,抱着怀里那两只小龙玩偶和那颗温暖的宝石,在无人可见的树顶,在清冷月光的见证下,无声地、任由泪水肆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