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厉就像救星一样,关键时刻总能闪现。
老厉打电话过来问东问西,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聊。临结束却不忘冷冷哼了一声:“不想待了就回来。”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七窍里灌了无尽的泪!满满当当的,快堵到我无法呼吸。
没过几天,我便借口回了临田。
再次走在临田的公路上,尘土漫天,这次却觉得很是舒服。
我面临的不是临田的尘土,不是省城的热闹,而是我自己的迷茫。我好像又回到了考场,又回到了那个下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空荡荡的。
回来我就蒙头大睡,没成想天还没亮就醒了。翻来覆去酝酿了好久,依然没有睡意,于是又悄悄爬起。
老厉他俩还在酣睡,我悄悄下了楼,拿上扫帚和簸箕便去了外院。
平时外院都是外婆在收拾打理,内院则是老厉的活儿。他俩这点倒是很分得开,哪天要是谁没干到位,他俩能相互指责好几天也不肯罢休。
外院很大,加上有个果园,通往果园深处的路也要打扫,我便先进了果园。
外婆勤勤恳恳了一辈子,院子她平时没少打理。堆砌整整齐齐的柴火,一袋袋装好的肥料,还有给羊儿、鸡儿、猫狗喂得口粮,她都收拾的整齐有序。就连平时的落叶,她都是整理到墙边错落有序。
我鼻子一酸,有点心疼她这个老太太了。
外婆从小命苦,姐妹众多,刚成年就嫁给了老厉。老厉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致命的坏毛病:酗酒。
老厉一旦喝大了,他就开始耍酒疯,不是打骂儿女就是找外婆撒气,外婆为此受了不少的罪,辛苦拉扯大我妈他们几个真的非常艰难。
即便如此,她依然初心不变,热爱花草,热爱生活,勤勤恳恳操劳打理着老厉给她的这个家。
穿梭在果园,天逐渐微微发亮起来,天边没有云,又是个大晴天。不知何时起雾了,身上凉飕飕的,汗毛都竖起了一片。
临田这个时候,气候也很奇怪,有时候8月还能下雪。
我随手拿了件薄外套,看着窗外却发现大雾已弥漫了整个村庄。
此时的村庄也看不见房屋栏舍,只有村委会门前的五星红旗高高竖立着。
我自打出生便在这里生活了,却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雾,像云海,像棉花,却更像雪。
也是收到袁茗邀请的那天,我在家沉闷着。
橙子果然去了省外一个技术学院,家里人想让他学门手艺傍身。
而袁茗也要去益州,这么远的地方,我怎么也没有想通,她为何要孤身去如此遥远的地方……
袁茗考的不算好,但是如果能留在省城还是可以上个好点的院校,或许也是家里的安排。怀着疑问,我第一次正式走出家门,去参加了袁茗的送行宴会。
说是送行,其实也是安排邻里亲戚前来,吃吃喝喝聊聊天,顺便收点礼金好做学费、路费什么的。
临田就是这样,动不动不是东家随礼就是西家随礼,至于什么名堂,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有。临田这种小地方,到哪都要讲关系、讲人情世故,所以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事上面都很讲究。
袁茗倒是个没心肺的,看她笑的嘴巴都裂开了。见我进来,径直跑过来给了我一个窒息的拥抱。
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看到很多同学凑过来,赶紧拉开了她。
她还是扭扭捏捏的拉着我的胳膊不放,嗲爹的:“怎么你又消失了啊?都快急死我了,我跟橙子打了好多电话到你家,你姥爷说你外出散心了,这才安心。”
说到这,我不觉有点尴尬,就没说话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来的同学基本都认识,大家叽叽喳喳都在讨论谁去哪了,谁考的好,谁家安排好工作了……
我向来不喜欢扎堆,也害怕和女孩子一群一群的待着,便默默走到另一桌。
无意抬头看到桌牌写的是老师,难道这桌坐的全是老师?那待会见到老魏该怎么办?
老魏在所有同学眼中是万年单身鬣狗,逮到谁就咬谁。
从一件衣服要穿到打补丁的地步,要么要洗脱线的程度才会看到新衣服。
袁铭说老魏这么节俭,定是存了不少私房钱,橙子给他算过账,说足可以娶两三个媳妇。
但是他至今单着,按橙子的话说是骂我们太狠,这是老天爷给的“赏赐”。
或许是我学习好,又或许我是学习委员,老魏对我一向很不错。他平时对我,从未冷过脸,即便上一秒在教室骂的狗血淋头,下一秒也会和颜悦色的跟我说话。
我其实还挺喜欢他这个人,最起码他能镇住橙子这帮混混们。
而且,他一向对我学习都特别关注。
我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正思索的时候,橙子过来了,我感觉找到了救星的感觉。
忙对他说:“这桌全请的是老师吗?老魏也来吗?”
橙子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是啊,正好跟老魏他们好好唠唠,咋教的啊?大家都才考这么点?”
我知道他是在宽慰我,便识趣的回应了下他:“就是,害的橙哥要背井离乡了。”
“可不是嘛?咱就坐这儿,待会老魏来了当面好好盘他……”
说着他便坐到一边,脸还不时的东张西望,像是在放风。
这人,还真是,怕就怕,还非要逞口舌之快。要知道他平时谁都不怕,就怕老魏这个班主任。我看他贼眼溜溜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你知道智哥去哪了吗?”
啊,是呀,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个人,这个名字。还没来得及问袁茗,确实也有一丝丝想知道他考的如何,准备去哪上学?
“你们都不联系的吗?我一考完就被我妈带去省城了,所以很多同学我都没有联系……”
虽然,掺杂了一点点谎话,好在绝大部分都是事实。
他看了看我,继续说道:“据说智哥被他爸快打了个半死……”
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死”这个字,竟是这种感觉。无法描述,就是心咯噔一下不跳了。
他看我半天不说话,特意敲了敲桌子,“你不知道,居然。唉,智哥这么好一个人,不就是喜欢一个姑娘么,至于么,据说被他爸打的住院了都。”
……
大脑飞速运转,想到了无数种情况,想到了无数个人,到头来却似乎指向了——我,方媛?
我又开始想到了一万种不好的场景,一万种不好的结果,以至于袁茗喊了我半天,我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老师们快到了。
我自知无言见老魏,便借口放下礼物,从后门溜了。
是的,我又一次选择了逃避。
这次,我逃避的是我过去的三年,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