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被寄养在临田后,我妈就一个人在省城工作了很多年,后来遇到了她现在的男朋友。
冯叔叔是南方人,很能吃苦,也具备了所有南方好男人的特质,温柔体贴,会照顾人,特别做的一手好菜。
我妈这些年有他照顾,也算是弥补了跟我爸分开后的遗憾吧!
我妈和冯叔叔在省城租了一套80多平的房子,客厅不大,卧室也不大,就阳台稍微大点,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阳台安装了一个折叠的小床,这便是我在省城的落脚地。
冯叔叔还有个儿子,由前妻带着一直生活在南方,冯叔叔逢年过节的前后都是抽空过去看看他们。
说实话,冯叔叔话不多,人很实在,真的是不错的伴侣。
我妈和我爸离婚早,独自带着我,很不容易。早年没遇到冯叔叔之前,她打了不少工,吃了很多苦,这也导致她脾性特别怪异,好在遇到冯叔叔后变了许多。
或许,女人和男人一样,有了稳定的家庭环境,心态就会变得平稳,人也会温顺起来。
冯叔叔夹在我们之间,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就像夹在婆婆和儿媳之间的那个男人一样,遇事总是在调和,所有矛盾争吵都会在他的斡旋中悄然瓦解。
话说我和我妈之间,会有什么矛盾呢?
莫名的导火索,爆发在这个8月。
高考的失利,让我一下子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原本来省城是想让我放松的,可是老厉,这里没有一个物件是我熟悉的,没有一个人是可以说话的,连能抚摸的老黄狗都没有……
小区里基本上都是外来务工的,平时都看不见老人和孩子,楼下不远处有个幼儿园,每天都能听见小朋友们活动嬉闹的声音。
而我,唯一的慰藉就是抽屉里落了一层灰的旧书、旧杂志。
我妈上过高中,经过商,也考取过夜大之类的,算是很有主见和抱负的女人。
在那个年代,兄弟姐妹五六个人的家庭里面来说,能有学上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这便要归功老厉。
老厉更是受尽苦难的一代,他深知知识的重要性。于是,在儿女教育方面,即便自己大字不识一个,但是但凡跟学习教育相关的任何条件,他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甚至很多次,我二姨不想去学校的时候,他差点把她打了个半死……
从老厉给他们兄妹姐弟几个取名都能看出来,他对教育投入的决心及对他们的期盼。
兰知,育兰、有兰、兰行、兰玉。
老厉认为兰花是花中君子,生于深山野谷,清婉素淡,是文人雅士胸中寄托的志向所在。
因为第一个出生的是我妈,是女子。于是他便以知为名,希望她有所知,而不受蒙骗。
不曾想一生便生了四个女儿,舅舅成了唯一的一个独生子,便取名为兰玉,意为兰中宝玉,说白了就是女儿当中的掌中宝。
我妈也非常争气,每次考试都在前三。只可惜命运捉弄,连续两次高考,都以差几分落榜。
那个年代供孩子上学是笔不少的花销,老厉连续两年的付出,终于也扛不住了,毕竟家里还有好几口人需要养活。
我妈心气高,高考不成,便铆足劲要去省城打工挣钱,发誓要出人头地。
怀着满腔热血,年纪轻轻她便只身来到了省城。但是省城不同于临田,充满了竞争和艰难,想要在省城扎根,更是难上加难。
因为要供我上学,供我吃穿用度,她拼命打工挣钱,除了照顾我,还要照顾外祖父母。因为是长姐的缘故,就连弟弟妹妹结婚买房也都指望着她能帮衬。
省城残酷的竞争,如今已将她当年的精气神耗了个精光。从家里的摆设能看到,她平时忙于公务,根本无暇收拾房屋,更别提看书了。
旧书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不经传的,有的甚至严重发黄到看不清字迹。我随手翻看了几本顺便将屋子收拾打扫了一遍。
做完这些已是晚上了,她老早告知我晚饭我自己解决,他们回来会很晚。所幸不是很饿,我便又选了一本小说看了起来。
名字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叫风流什么,主要写的是抗日时期,跟临田一样一个小县城的青年男女共同守卫、建设家园的故事。
起初我是随便看看的,但是情节紧凑还是比较有故事感,于是就打算看完。不知什么时候竟看着看着睡着了,我妈他们回来时我还迷迷糊糊的,只记得她问我吃饭了没有之类的,随后就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我妈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我都没有任何印象,但锅里给我留了早饭。
这几天待在省城确实很无聊,除了这几本书,实在没有任何娱乐的活动。
那会不同现在,能有自己的滑盖或是翻盖手机的都是有钱的标配,电脑也不是人人家里都能买得起的,最起码那会我是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更没有什么mp3之类的电子设备。
其实省城很大,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但是我却一点心情都没有。就像装在套子里的那个人一样,我在逃避。
小说情节虽好,故事紧凑,却中间穿插了不少黄色的小文。这也是我第一次接触这种书籍,有种偷偷谈恋爱又怕被人发现的感觉。
看着文字感觉心都跳出来了,但是越是刺激就越是让人欲罢不能,一口气我看到了快结束的章节。
正打算把剩下的看完,被突然的开门声打断了,是他们回来了。
我简单寒暄了几句,看他们也没想继续闲聊的意思,于是就继续钻到书里面。殊不知,暴风雨正在飞奔而来。
我已经记不清怎么开始的,只记得我妈进门开始一直在絮叨我,大抵意思就是觉得我整天待在家里不出去,又觉得我来了这几天也没有好好做过一顿饭,也没有去看看省城里的亲戚,更没有找同学朋友去散心之类的……
总之,天下父母都这样的吧!一直在家待着嫌碍眼,一直在外玩耍,又觉得不务正业。开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觉得说几句也没什么不对,但是又不想和她过多的辩解,所以就敷衍了几句。
我妈的火,就在此时爆发了。
第一次,从我妈口中听到了惊为天人的妙语,第一次看到了她狰狞的面目,还有咆哮时的失控状态,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
我只记得,自始至终我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是在忏悔还是在和她对骂。
这场硝烟冯叔叔也没能阻止,最终在我妈连哭带打的咆哮中结束。
那晚我流鼻血了。
那是我第一次流鼻血,不知道怎么流的,什么原因流的,只记得流了好多血,以至于后来一流鼻血我就很紧张。
我想老厉了。